那張青鬼面具,此刻模樣淒涼,鬼面黯淡,風雪密集湧來,試圖重新拼湊出一張完整的面具。
此時此景,正如大榕寺紫府幻境,只是換了一個地點重新演繹。
易瀟深吸一口氣。
一拳砸下。
然後抬起。
再吸一口氣。
第二拳。
那張青鬼面具碎裂之後,銀城城主的臉上,便覆了一層薄薄的風雪,那層風雪之力比青鬼面具本身要堅固的多,饒是如此,在小殿下接連的捶擊之下,已經有了不堪重負的龜裂之聲。
易瀟一字一句,一拳一拳。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撥弄人心?”
“玩弄是非?”
“挑撥離間?”
“既然你要問我,那我就告訴你。”
五拳。
砸得那層風雪之中,夾雜了一片猩紅。
不是銀城城主的血。
而是小殿下的血。
龍蛇相包裹的拳頭,居然無法打穿那層風雪。
易瀟雙手拎著他的衣領,眾目睽睽之下,猛地吸了口氣。
小殿下雙目赤紅說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是不是因為紅衣兒?”他雙手攥緊對方衣領,深吸了好幾口氣,最終幾乎是笑著咬牙切齒:“當然是因為紅衣兒。”
“殺人償命,這個道理很簡單,江湖上就認這個道理。”
“她帶我入的江湖,救了我的命,你殺了她,我就要殺了你。”
“你說的不錯,我現在沒有辦法殺了你。”
“今天殺不了,明天呢?”
“兩年前你沒能殺了我,我兩年後殺不了你,那就十年,二十年。”小殿下努力平緩情緒,艱難笑著出喉嚨裡擠出聲音:“我當然有的是時間。”
株蓮相不斷搖曳,紫府之內不斷震顫,將控弦之術無聲無息滲入神魂裡的意念盡數滅殺。
易瀟身子輕顫,那些絲絃開始脫落,一圈一圈落地。
小殿下雙目猩紅之色緩緩開始消弭。
他眯起眼,寒聲問道:“你一口一個徒兒,誰是你的徒兒?一口一個靈衫,誰是你的靈衫?”
郡主大人的神魂之中被種下了“弦果”,無法如小殿下一般輕易斬斷自家師父的弦。
她的神魂此刻被絲絃繃緊,撕扯,一陣頭疼欲裂,恍恍惚惚之間,聽到有人大聲說道:“你把她囚壓在北地,作為銀城和北魏合作的樞紐人質,這算不算是把她當你的徒兒?!”
絲絃拉的更緊了些。
“從洛陽到北原,曹之軒也好,你也好,可曾把她當做一個‘人’來看?”
“洛陽的金絲雀,和銀城的乖徒兒,又有什麼區別?”
“你可曾問過她,她想要去什麼地方!”
“你可曾問過她,她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一聲一聲,未曾動用元氣,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沙啞,卻異常的有力量。
小殿下啞著嗓子,最後一聲:“你可曾問過她,她願不願意。。。。。。隨你到銀城?”
覆著青鬼面具的銀城城主微微偏轉頭顱。
他看見那個彎腰表情痛苦的紫衣女子,淚水模糊抬起頭來。
從小殿下啞著嗓子的第一聲開始,面頰已經溼潤。
魏靈衫哭相悽美,搖了搖頭,艱難澀道:“師父。。。。。。”
青鬼表情依舊木然,五指此刻合攏至死。
絲線繃緊,連神魂都要崩裂開來。
郡主大人咳出一大口鮮血,踉蹌虛晃一下,重重倒下,所幸青石扶住了她。
小殿下看到魏靈衫顱頂之處,一份神魂,被絲絃強行拉出紫府,幽幽上移。
易瀟勃然大怒,高聲而喝:“借我一劍!”
劍宗明面無表情擲出劍鞘。
易瀟手指握緊劍柄,握在了那柄虛幻的“因果”之上。
他拔不出獨孤。
猛然拔劍。
那柄虛幻的“因果”出鞘了一小截。
大概只有尺餘。
那縷出鞘劍氣,只用了三分,便將扯出魏靈衫神魂的絲絃斬得一乾二淨。
餘下七分劍氣,直接將南海上空的雲層斬出了一條數里的敞口。
不愧是“因果”。
小殿下咧嘴笑了笑,那隻握柄的手指已經痠麻沒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