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想活下去,靠幾個文字,是不行的。
無論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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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瀟站在蘭陵城街道上,又怔怔出神了許久,發覺自己身上依舊沒有落雪,才發現原來身旁那個狸貓姑娘,跟前幾次一樣,很不嫌累的踮起腳尖,為自己撐起油紙傘,極其安靜,也不說話。
青梨果然是個很古怪的姑娘,她有時候耐性很好,寧願撐傘等易瀟,一等就是小半天,有時候脾氣很差,入聖島的時候,就急不可待地想回靜室閉關鑽研陣法。
小殿下不明白。
其實天下姑娘大多一樣,遇上了喜歡的事情,便是要她等待多久,都可以等得了。
可有些喜歡的事情,要她等上一分鐘,也等不了。
青梨發呆出神的時候,眼裡的瞳孔會慢慢縮起,像是一隻貓一樣,變得細微起來。
她感到油紙傘被人接去,自己肩膀上傳來一股輕柔力量,輕輕將自己踮起的腳壓了下去。
易瀟笑問道:“你非要在這裡打傘等我?”
青梨木然沒有回答。
其實她不是一定要等小殿下,只是她本來就是一隻愛發呆的妖獸,素日裡閉關鑽研陣法,有時候怔怔出神也是一整天。
或許是壽命太長的緣故,也許只有這般虛度光陰,才能讓她感受到些許生命存在的意義。
青梨輕聲問道:“你這個人類,在想什麼呢?”
她很好奇,為什麼這個男人也可以發呆發上小半天,腦子究竟在想些什麼,難不成也是嫌自己命長,無處消磨?
易瀟怔了怔,認真想了想。
“有時候我在想,有了株蓮相,究竟是命好,還是命不好?”小殿下輕輕開口,指了指街角遠處點著燈籠的一家老店。
青梨微惘抬起頭,眼神不太好。
“因為過目不忘,所以見過的事情,就再也忘不掉。”易瀟笑著微微拉扯青梨的衣袖,向那裡走過去。
青梨木然跟著易瀟前進,眼瞳依舊細縮,任由自己衣袖被這個人類男子牽著。
“不僅僅是眼裡看見的景物,還有很多,譬如當時的心情,想法,雜念,諸如此類,全都記得清清楚楚。”易瀟一手拉扯著青梨,一手撐傘,傘面略微向著青梨那邊傾瀉,於是一堆碎雪窸窸窣窣滑下。
可見蘭陵城這場大雪的確來勢洶湧。
好在雪大,風不大。
所以那家店面掛在屋簷欄杆下的燈籠,只是微微搖晃,依舊能夠倔強且順利地在大雪之中發出淡淡的熒光。
這段路不長,易瀟走得很慢。
也許是為了能將自己所說的話說完的緣故。
“可是。。。。。。即便我有株蓮相,記憶也會有所偏差的啊。我知道我出生不在這裡,可記憶翻到最前面,就只有這裡了。”
“六歲之前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大雪,也許曾經來勢洶洶,可覆蓋再深,煙消雲散之後,最終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我只記得這座古都,這座名叫蘭陵城的古都,應該就是我的家了。”
“這裡的每一處街道,每一個街角,按理來說,我都應當記下來。”
“可是當我再回到這裡的時候,發現這裡居然是這麼陌生。”
“原來我只是縮在一個小角落,出了家門,再回到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家,比外面還要陌生。”
“我的家很大,可惜我從來沒有走完。”
“你說,好不好笑?”
被易瀟拉著衣袖行走的青衣姑娘,豎瞳已經漸漸放大,最終恢復成了正常人的模樣。
她認真想了想,沒有來得及回答。
易瀟指了指眼前的店面,笑道:“就像這裡,有一家茶店,冒著大雪也不肯關門的茶店,理應是蘭陵城最好的一家茶店了。可是我居然不知道。”
青梨怔怔看著古色古香,裝飾帶著濃墨文雅的老店,心想著人類世界的條條框框太多,妖獸只需要飲血就可以,人類飲水飲酒飲茶,在確保自己生存的條件下,又多了許多花樣,似乎什麼都喝,比妖獸來的複雜太多。
她微微張口,來不及多想,腳底踉蹌,就被小殿下拉進了店中。
青梨抬起頭來,微惘看著店內的環境。
外面大雪,屋內熱氣襲來,視線有些模糊。
她本就視力不好,眼神眯起,也只能看清,這是一家裝修相當古老,卻顯得不落窠臼的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