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著雙手,去探了探瘦削男人的鼻息。
任平生聲音苦澀說道:“沒死呢,怕什麼。”
江輕衣雙眸早已經通紅,此刻深吸一口氣,滿臉說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淚水,狠狠擦了一把,回頭扯著嗓子大聲喝道:“給他開城門,讓道!”
易瀟揹著蕭布衣。
他走進涼甲城裡。
。。。。。。
。。。。。。
雨夜裡一片肅殺,整座城池沒有一個人睡著,嬰兒的啼哭聲音撕裂黑夜。
小殿下的面色始終平靜。
亮著燈的木窗裡悄然無聲。
薄弱的窗紙之後,是屏住呼吸的眼睛。
注視著徒步過城的易瀟。
這些說不清是什麼意味的目光,成千上百雙,遙遙盯住了他。
都屬於涼甲城裡的百姓平民。
有些人的家人,就戰死在了大稷山脈。
有些人畏懼,有些人驚恐,有些人憤怒。
城主府的近侍隊排成一條長隊,護住了易瀟走過的道路兩邊,防止有人熱血上湧衝出來。
因為他們知道修行者與自己的不同,知道揹人過城的這個魔頭,與城裡的平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天地鴻溝。
大稷山脈的兩千黑甲。。。。。。被稱為西關驕傲的十六字營,都死在了他一個人的手裡!
這區區的一座涼甲城,憑藉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婦,哪裡有抵抗之力?
所有的近侍都擔心這個揹人緩慢前行的男人,在涼甲城裡再度大開殺戮。
寂靜之中,有一扇木門被推開。
少年猛然衝出屋子,早已經哭紅了眼,向著路中央的那道聲音擲出一塊石頭。
石頭砰然在易瀟頭頂碎開。
小殿下停住腳步。
他挑起眉毛,極為緩慢極為緩慢挪動視角。
最終望向擲出石頭的那個方向。
熱血上頭的那個少年,奮起了再多的力量,終究不過是毛頭孩子的年齡,此刻胸膛裡的熱血還未平息。
正對上了小殿下的眼神。
那是在屍山血海裡沉浸過的眼神。
經歷過了生與死,變得漠然而無情,高高在上,理所當然地視諸生如草芥。
這樣的一個眼神,比刀劍捅進心肺帶出血來,還要來得震撼。
少年想衝出屋子,拿石頭砸死這個惡人。
這真的是一個惡人。
自己的爹爹,涼甲城裡的叔叔伯伯,都不會再回來了。
都死在了他的手裡。
他不知道為什麼城主大人為什麼要開門,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鄉親父老們拿恐懼的眼光去看這個男人。
為什麼不動手?
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從這裡走過去嗎?
難道自己的爹爹,那些壯士,就這麼死了嗎?
一文也不值?
所以有些話他必須要說出來。
他要這個惡人以命還命。
只可惜在此刻——
蓄勢已久的那些話,卻突兀卡在了嗓子眼裡,他的胸膛泛起一陣噁心,緊接著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他拼命張口,將那些話連珠般從口中喊了出來。
但當骨子裡那股熱血迅速變涼之後,那些本來氣勢洶洶的話,已經變得不再有氣勢,不再有力度。
涼甲城裡一片寂靜。
寂靜了很久。
少年喘著粗氣,囁嚅著嘴唇,赤紅著眼,眼角淚兩行。
雙手扶膝,大腦一片空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他抬起頭,倔強望向易瀟。
少年知道這個惡人,是雙手沾滿鮮血惡貫滿盈的魔頭,他不畏懼死亡,他只要說出那些話就好。
他現在等著那個惡人出手殺人。
他相信這座城裡的人,不會無動於衷。
那人卻沒有動手,只是靜靜站在原地。
揹著一人的黑袍男人,眼神漠然環顧了一圈。
。。。。。。
。。。。。。
“你這個惡人!”
“你殺了我的爹爹,殺了我的伯伯!”
“我的一家都被你毀了!”
“涼甲城裡,被毀掉的不止我一家!”
“還有很多家!你殺了一個人,就是毀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