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地毀於一旦。
那位魏皇鐵血征伐,收攏北方,出謀劃策的那位紫衫大國師更是手段凌厲,麾下王侯將相無一不是殺伐果斷之輩。春秋之後,森羅道無情實施了滅佛計劃,遭劫的佛門修行地不知凡幾,焚燒的佛卷便上千萬策。
易瀟面色感慨抬頭,忘歸山山路在眼前鋪展開來,遙遙直上,通向雲霧之中。
易瀟拍了拍懷中睡得憨甜的丫頭,看著她抬起頭後茫然又迷糊的神情。
山間多雲霧,宛若仙境,一節節臺階順山而上,其山勢蜿蜒如蛇,階梯卻筆直不屈,最終隱於山巔朦朧幕後。
“忘歸山有九千九百階臺階,直抵山巔日月臺。”白袍老狐狸微微眯起眼,打量著這條直通山巔的臺階,笑道:“九千九百階臺階,不動用元力法門,能一路登頂上山者俱為大毅力之輩,佛骨不敢說,絕對是有佛心之人。”
“九千九百階,這有何難?”小殿下微微來了興趣,道:“即便是不動用元力法門,稍微煉體的人應該都能做到吧。”
白袍老狐狸有些感慨道:“那個時候,忘歸山的九千九百階臺階可不像你想的那般好上,數百年前忘歸山的那位菩薩立下規矩,無論何人,但凡能徒步九千九百階,最終登頂者,大可以拜入自己門下,算上佛門記名弟子,若潛心修行,必能窺探大道。”
“這座忘歸山上曾經有種種佛門禁制大陣,後來被歲月磨滅了一大部分,留下的皆是一些陣法末流的小陣法。再後來北魏鐵騎掠過,將整座忘歸山都踩踏翻掘了一遍,佛寺砸毀,山門燒盡,這些禁制自然也被連根拔起。”柳禪七笑了笑,道:“只可惜他們能毀去山巔上日月佛臺的那尊菩薩雕像,卻奈何不了山巔那株佛門千年證道的菩提樹。”
白袍老狐狸翻身下馬,看著這座空山在煙雨之中飄搖的模樣。
感慨一聲。
“忘歸。”
那株千年證道的菩提樹已經枯死在北魏皇都洛陽的心臟之下。
佛門,終究只是一場煙雨。
來得快,散得也快。
三人徒步前去九千九百階臺階前的山門。
易瀟揹負雙手,一邊默唸著忘我尊經的呼吸吐納法,一邊感應這片狹小天地內的佛門氣運。
他面色尋常,看著這座山上零零散散被北魏鐵騎踏碎的佛門氣運。
早在齊梁陽關谷內,大榕寺下,蓮生大師便贈了易瀟一株佛門青蓮花,用了一手須臾納於芥子的手段,從此結下小殿下與佛門所謂善緣二字的因果。
這片佛門遺蹟似乎心有感應,路上所見的一花一木,即便是再細微的事物,也讓易瀟莫名有一種親切感覺。
小殿下心神空靈,眉心的青蓮烙印愈發發亮,自己卻渾然不知,魂力氣息緩緩與天地契合,在以一種不可阻擋的速度緩緩攀升。
最終來到山門的九千九百階梯之前。
第一步邁出,臺階上有一朵青蓮花乘風而起,飄搖散在煙雨氣息中。
白袍柳禪七看著這位黑衣少年身上的凌厲氣息緩緩收斂,整個人籠罩在一片寧靜祥和之中,眉宇間的煞氣散去三分。
白袍老狐狸輕笑一聲,喃喃道:“也不知這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氣,忘歸山毀不去的佛門遺物沒幾件,他居然能與這九千九百階登佛臺的遺蹟產生共鳴。”
這位老狐狸看著自己贈給小殿下掛在胸口的紅蓮母珠,珠內蓮花沉浮若海,緩緩散發著醇厚佛光,當下恍悟挑眉道:“我當是真有緣人,原來還是我送出去的機緣。”
“不過也是奇了怪了,這九千九百階臺階的禁制一直沒有反應,理應早就被毀在八大國年間了。”白袍老狐狸有些想不明白,嘖嘖稱奇道:“我當年踏上忘歸山時候,師妹給的這串佛珠怎麼就沒反應?”
接著白袍老狐狸突然收聲。
削去三千墨髮的少女下馬至山門前的一路上未發一言,她沉默踏在階梯之上,面色平靜而越發出塵。
白袍老狐狸悚然而驚。
這位少女突然閉上眼睛。
她沉默揹負雙手,如同閒庭信步一般邁步而上。
短髮被風吹起。
煙雨微揚。
剎那九千九百階臺階轟然而響,落在心間,震顫而鳴。
四周古木滔天而起,有佛號經文狂呼,繼而天地大靜。
黃鐘大呂在耳邊炸起,眼前所見的景象映象扭曲起來,只剩下這個少女踏步而上的模樣照舊清晰獨立。
黑衣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