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被撞的紛飛,散落一地,清秀漂亮的字跡被暗紅色濡溼。
醜陋不堪。
盛桃跨過盛清影冰涼的身體,握住那把菜刀,上面還有許韜的手印。
許韜把臥室翻得叮咣亂響,鈔票凌亂的扔進袋子,床頭櫃的銀行卡被他握在手裡。
許韜回過頭,看見盛桃煞白的臉色和緊握的菜刀,“小——”
——桃。一個完整的音節都沒吐出,盛桃狠厲的眼睛對上許韜驟動的瞳孔,刀來回剮在許韜的胸腔,血肉模糊。
刀子穿過肉的聲音,剛才也是如此在廚房響起的嗎?
不!許韜砍得一定比這還要重!他不配做人!不配做盛清影的丈夫!
許韜不配做小桃的父親。
許韜後仰倒在地上,“啪嘰”一聲,沾滿血液,盛桃失去全身力氣蹲坐在血泊裡。有許韜的血,盛清影的血混雜的氣味。
盛桃放聲大笑,迴盪在空蕩蕩的別墅,她想怒吼,她想流淚。她想抱住媽媽的腿撒嬌,她想爸爸去開家長會,她想要爸爸媽媽。
漸漸的,盛桃笑不出來了。許韜奄奄一息,蠕動的嘴唇一張一合。
“盛桃,你是我的女兒,身上流著我的血,所以做出和我一樣的事——你也殺人了”
“不——我不是!我沒有!”
盛桃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不會和你一樣的!”
“不會的!”
盛桃癱倒在血液裡,聞著腐朽的味道。
這一切真令人作嘔。
——“桃桃?桃桃?”溫潤輕柔的嗓音吹拂在耳邊,盛桃睜開疲累的眼皮。
原來是夢。
紀灼手掌貼上盛桃的額頭,“怎麼這麼多汗又做噩夢了嗎。”
盛桃甚至不敢直視紀灼的雙眼,她害怕紀灼看到那樣醜陋的自己,更不想讓他知道夢中的可怖場景。
她猛坐起來抱住紀灼,恢復透亮的眸子盯著窗外
是在下雨啊。
紀灼攏過她被汗水浸溼的髮絲,“只是夢而已,醒了就好。今天也該早起。”
盛桃疑惑的問,“我們今天出去嗎?”
紀灼鬆開盛桃,面對面地,神色有些凝重,“桃桃你忘了?今天是你父親出殯的日子”
盛桃這才徹底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許韜已經死了啊。
—
車門開啟,紀灼撐開黑色的打傘,護著盛桃從車上下來,彼此無言,熟稔至極。
盛桃厚重的靴子踩在薄薄的水面,垂眼看著雨滴落下掀起的漣漪。
“紀灼。到他死,我都從來沒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你說,我是不是不孝,老天爺都看不慣,為他掉淚珠呢”,盛桃輕笑。
紀灼握住傘柄向盛桃那端靠攏,抓住她冰涼的手合握在掌心裡。
傘沿擋住盛桃的視線,雨幕隔斷在外。
“別瞎說。”
公墓裡很安靜,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和鍾麗控制不住的哭泣聲,再無其他。
盛清影果然沒有來。
散畢,許韜同事朋友安慰的寥寥數語,鍾麗和孩子們越發喧譁的聲音,吵的盛桃皺緊眉頭。
鍾麗甚至伏在墓碑上,摸著許韜的頭像痛哭,“我怎麼這麼命苦呀好不容易嫁給你剛過上幾年好日子你就撒手去了我和兒子還怎麼活呀”
盛桃抿緊嘴唇,不發一語。
她連死都不讓許韜安靜的死。
鍾麗平日和許韜沒少吵架,一開始帶她回家的時候明裡暗裡的欺負盛桃,可她最擅長利用那張我見猶憐的臉龐和笑裡藏刀的手段,哄得許韜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從小職員上位到許韜身邊的女人,呵,一副好手段。
果不其然,烏泱泱的人群拽著鍾麗掏心窩子的安慰,儼然一段被正妻壓迫的真愛慘失頂樑柱的戲碼。
她又在勾引誰呢?
盛桃漸冷的神色注視著許韜早年英俊的黑白照片,碑前黃白交錯的菊花被雨水打溼更顯蕭瑟。
許韜看著這一切不會覺得可笑嗎?
雨漸停,黑漆漆的人群散去,只剩傘下兩道筆挺的身影。
盛桃站了多久,她知道紀灼就在她身後陪了多久,無聲的傳遞給她溫暖的安全感。
盛桃知道,她一定會來的。
並不響亮的高跟鞋磕到地板的聲音,應該已經極力剋制了,刻意放緩的步伐,屬於盛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