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名追趕大部隊的起義戰士沿著山邊走來時,他們幫助粟裕爬出水田,替他包紮好傷口,攙著趕上了部隊。
山區10月,已是涼氣襲人,起義軍的官兵們還穿著“八一”起義時發的單衣,幾個月來轉戰幾千裡,身上的衣服已破爛不堪,鞋子也早已穿爛,他們既沒有打草鞋的材料,也沒有打草鞋的時間。有的撕塊破布把腳包起來,有的乾脆赤著腳。為了防備反動民團的襲擊,部隊有意避開大道和城鎮,專在山間小路上穿行,夜裡露宿山野,身子底下墊些草或樹葉。寒冷、飢餓折磨著將士們,痢疾、瘧疾一天天增多,又沒有藥物治療。有的同志晚上睡下,天明就再也起不來了。
粟裕回憶這段艱苦卓絕的歲月時說:嚴酷的鬥爭現實,無情地考驗著每一個人。那些經不起這種考驗的人,有的不辭而別了,有的甚至叛變了。不僅有開小差的,還有開大差的,有人帶一個班、一個排,甚王帶一個連公開離隊,自尋出路去了。①那些原來有實權的帶兵的中高階軍官差不多相繼自行離去,給部隊造成了極大的困難。到信豐一帶時,只剩下七八百人。
在起義部隊生死存亡的艱難時刻,粟裕看到,朱德和陳毅對革命充滿了必勝信念,他們堅決率領這支革命隊伍,堅持武裝鬥爭的道路,成為整個部隊的中流砥柱。
那個時代,舊軍隊裡官兵之間等級森嚴,生活待遇懸殊。但粟裕看到身為軍長的朱德卻過著和士兵一樣的簡樸生活,和士兵一樣吃大鍋飯,一樣穿灰色粗布軍裝。行軍時,朱德有馬不騎,和士兵一樣肩上扛著步槍,揹著揹包,有時還攙扶著傷員、病號。
陳毅是七十三團指導員。在起義隊伍的危難之際,與朱德同心戮力,和那些悲觀動搖企圖逃跑的人進行了不調和的鬥爭。
據粟裕回憶,當時黃埔軍官學校出身的一些軍官,找陳毅表示要離開隊伍另謀出路,並且勸陳毅和他們一起離隊。他們說陳毅是知識分子,沒打過仗,沒有搞過隊伍,他們則是搞隊伍的,現在隊伍不行了,碰不得,一碰就垮了。與其當俘虜,不如穿便衣走。這些軍官中間,就有當時任七十三團七連連長的林彪。當部隊離開大庾時,他和幾個動搖分子脫離部隊,向梅關方向開了小差。因為地主挨戶團在關口上把得緊,碰到行跡可疑的人,輕則痛打,重則殺頭。林彪感到走投無路,於離隊的當天夜裡又返回了部隊。
但當林彪一邦人勸陳毅離隊時,陳毅說:“我不走,現在我拿著槍,我可以殺土豪劣紳;我一離開隊伍,土豪劣紳就要殺我。”他告誡說:“你們要真走,把槍留下,我們繼續幹革命。隊伍存在,我們也能存在,要有革命的氣概,在困難中頂得住,個人犧牲了,中國革命是有希望的。拖槍逃跑最可恥!”
幾十年後,粟裕說:“我認識和欽佩陳毅同志,也正是從信豐、大庾開始的!”這時候,粟裕已由警衛隊的班長晉升為排長。
粟裕所帶的警衛排,其前身是二十四師的教導隊,是由“馬日事變”後從兩湖逃出來的部分學生和工人幹部組成的,全部是黨員或團員。
當時的起義隊伍,在組織成分上比較複雜,其中大部分是貧苦農民出身,一部分是革命知識青年,但也有一定數量的兵痞、流氓。在未經改造之前,這部分兵痞、流氓曾是害群之馬。粟裕後來回憶說:“軍閥主義習氣像毒菌一樣腐蝕著部隊的肌體。在那種異常惡劣的環境裡,不良因素給部隊的危害更大。在向西轉移的路上,破壞群眾紀律,甚至敲詐勒索、搶劫財物的事件時有發生。在信豐縣城,個別官兵進飯館吃飯不掏錢。甚至把手榴彈放在當鋪的櫃檯上,掏出導火索,要老闆稱稱有多重,當幾個錢零花。”
朱德和陳毅在信豐附近召開了一次全軍大會。朱德宣佈,今後這支隊伍就由他和陳毅領導。他說:“願意繼續革命的跟我走,不願革命的可以回家,不勉強。”但他還是懇切地動員大家:“無論如何不要走,我是不走的。”
陳毅鼓勵將土們要經得起失敗局面的考驗,在勝利發展的情況下,做英①見《粟裕戰爭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第38頁。
雄是容易的,在失敗退卻的情況下,做英雄就困難得多了。“只有經過失敗考驗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們要做失敗時的英雄。”
粟裕牢牢記下了朱德和陳毅的話,以至於幾十年以後仍然記憶猶新。
1927年10月底,起義隊伍從信豐到大庾。國民黨軍閥忙於派系間的混戰,暫時放鬆了對起義軍的追擊,未德、陳毅便利用這個機會領導部隊進行整編。整編的重點是加強黨對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