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一個,絕不手軟。”我還是不死心,便說:“如果在姨夫這件事上我們黨知道自己錯了,決定把你當親兄弟一樣看待,那時你願不願意跟著我一起抗日?”他像是突然記起我也是共產黨,便嘆了口氣說:“我經歷的那些事你根本就想象不到,這話別再提了……”
表哥說的沒錯,從此後這話我確實沒再提起,因為,為了斷絕我勸降的念頭,同時也是為了督促我早日回家,他派人抓住了剛從天津趕回來的高佔魁,並且在大街上將他砍了頭。我可真是個笨蛋,到這個時候才看清楚,表哥雖然依舊是我的表哥,但他也是我們黨不折不扣的對頭,於是,對於麻三姑的“混賬主意”,我就再也找不出任何阻止的理由了。
高佔魁帶回來的上級指示,被表哥一刀斬斷在辛店街頭。我不知道領導對麻三姑的計劃有什麼意見,更無法得知領導會對我有什麼看法。我在本地的聯絡人只有高佔魁一個,再要想與領導聯絡,除非是去六十里以外的滄州城拍電報。不想,表哥這個時候卻讓我搬進據點裡住,並對手下人說我在外邊有性命之憂,要將我保護得牢牢的。而在私下裡他卻對我說:“你別再跟著”共匪“瞎混了,等我結婚之後就給你一筆錢,你還是去做點正經生意吧。”
這下子麻煩來了,我現在是既見不到玉如,也見不到麻三姑和麻老二,更無法與上級取得聯絡。如果假借婚禮襲擊據點的計策不成功,那麼,除非我提前對錶哥說明玉如原本就是我太太,否則這樁逆倫大罪便是由我自己一手促成的。然而,如果我對錶哥講明實情,麻三姑和麻老二手下的隊員就必定會中了表哥的埋伏,被一舉全殲。我該怎麼辦才好呢?可愁死我了!
婚禮的日期很近了,麻三姑派人捎信給表哥,說家裡哥兒們兄弟多,在據點裡辦婚事不方便。於是表哥借了地主劉小辮家的大宅院,張燈結綵,粉刷洞房,請廚子備酒席,每日忙個不休。我蹲在據點裡氣悶得很,便提出要幫忙操辦婚事。起初表哥讓我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後來見我表現得確實是真心替他高興,而且也再沒提起任何有關八路軍的話頭,他便對我看得不那麼嚴了,但我每天還是必須得回據點睡覺。
婚禮前一天,麻老二帶人來送嫁妝,不想,麻三姑隨後也騎著驢來了。她是長輩,此時出現不合規矩。麻老二見到他娘之後臉色變得很難看,我猜想,這對母子之間一定發生了很大的衝突。
藉著表哥招待氣哼哼的麻老二飲酒的空當,我溜到上房去找麻三姑。果然,麻三姑一見我便放聲大哭,口中是“兒大不由爺”、“娶了媳婦忘了娘”之類的舊話,我勸解了半天,這才知道個大概。原來,麻老二的手下近來很不安穩,原因卻不再是關於投靠什麼人的問題,而是關於麻三姑的問題。他們覺得,以往大家只是“拉桿子”,麻老二畏懼老孃,讓大家夥兒事事聽他老孃安排也還罷了,可如今大家投了新東家,有了靠山,就不能凡事再由著麻三姑撮弄,以免誤了大家的前程。她哭訴道:“姑爺,我專門找你來,就是想讓你評評這個理,這些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他們也不想想,沒有老孃我出主意想辦法,他們還不早就被官家剿滅了,哪有什麼前程?最可恨的還是你二哥,早就跟我有了異心,嫌我多事,小兔崽子們鬧事其實都是他鼓搗的,天可憐見,自從盤古開天地,老孃疼兒子有錯嗎……”
等表哥來上房看望麻三姑,我又跑過去將麻老二拉到一邊問詳情。麻老二恨道:“我一輩子沒出息,讓老孃攥在手心兒裡,難怪叫人家看不起!”我安慰他說:“沒有人瞧不起你,只要把辛店據點拿下來,弟兄們哪一個能不佩服你?”他的苦臉上擠了半天也沒能擠出個笑紋,說所有這一切都是他老孃的安排,他只能當個跑腿的“碎催”,要佩服他們也該佩服他老孃,哪會容他顯山露水……
我終於明白了,麻三姑跟許多早年喪夫的寡婦一樣,把兒子當成了自己這輩子唯一的指望,為了防止他不孝,便會運用任何可能的手段將兒子牢牢地控制在手心裡。只是,喪夫之人要求兒女的“孝順”比常人要苛刻得多,甚至會表現出許多讓人難以理解的怪癖。為此我又有些同情麻老二,以麻三姑的厲害,真不知道這幾十年他是怎樣熬過來的。
丟下麻老二往外走,我的心裡亂糟糟的沒個準主意。院子裡堆著玉如的嫁妝,管事的正在唱名核對,一樁樁一件件的挺齊全,看來麻三姑沒少費心。我走出院門來到街上,見偽軍們正趕著馬車替表哥挨家挨戶收禮金,沒有現錢給雞蛋或花生仁也可以,鬧得整個辛店街雞飛狗跳。
得知他們母子之間發生“內訌”,我便擔心仍然留在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