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1 / 4)

“文化大革命”中,丁玲、陳明都進了牛棚,兩人連互相凝視一眼的短暫機會都沒有了。為了給丁玲送去力量,陳明常乘看守人不注意的空隙,給丁玲扔去揉得皺巴巴的紙團,或是一個破火柴盒,一張枯乾的苞米葉子,上面寫滿了只有丁玲才能認得出的密密麻麻的小字。這些用特殊材料寫成的“情書”,是丁玲生命的甘泉。她常常偷偷地拿出來撫摸,低低吟誦,陳明那些深情、希望和有力的話語,在她寒冷的心中點起了生之火把。

“永遠不祈求憐憫,是你的孤傲;但總有許多人要關懷你的 遭遇,你坎坷的一生,不會只有我獨自沉吟,你是屬於人民的,千 萬珍重。”

這些奇特的書簡,可集以成冊、成書,可惜當丁玲被戴上手銬那天,當丁玲被脫光衣服搜身那天,這珍貴的財產被當做廢紙譭棄了,她的苦苦懇求,怎麼也感動不了那些鐵心人。但,這些書簡是屬於丁玲的,它永遠不會消失,它已刻在丁玲心中,伴隨著丁玲走完了人生的歷程。

孤寂中的夢幻

1971年4月,丁玲開始了孤寂的鐵窗生活。她和陳明被分別關進一所北京附近的監獄。完全與世隔絕,一個月放一次風,沒有筆也沒有紙,什麼東西也寫不成。她痛苦極了:“孤寂,無窮無盡的孤寂,我有生以來,從沒有嘗過這種孤寂的滋味。”她隱約感到,這是她一生面臨的最大考驗。她暗暗告誡自己,不管怎樣,都不能讓自己的精神垮下來,不、對未來失去希望。她害怕自己將來變成啞巴,常自己和自己說話,一首一首地背誦唐詩。為了不使自己癱瘓,她利用斗室,想法增加活動量,頑強地鍛鍊身體。她把看完的《人民日報》團成一個大大的紙團,稱之謂自制“籃球”,一個人往牆上扔,每天反覆數百次。看守員用十分驚疑的目光揣測著丁玲奇怪的行動。在獄中,她有過不知多少次天真的夢幻,盼望有一天,會有好心的看守員對她表示同情,替她送來一張陳明的條子。她一天天等待著,盼了一千七百個日夜,在閃動著希望的火花中,熬過了漫長的五年。

1975年5月,丁玲夫婦獲釋了,被秘密送往山西長治滴谷寺下的嶂頭村“安家落戶”。這是個偏僻的山村,她的心在這裡得到了暫時的安慰。每當黃昏時分,夫妻倆漫步在山村小道上,生活得倒也悠閒。她生活在蟑頭村,好像又回到了暖水屯,回到了張裕民、劉滿、董桂花的身邊。那顆與人民息息相關的心,那支為人民代言的筆,又催她重新上陣。她克服了衰老、多病帶給她的困難,從頭開始《在嚴寒的日子裡》的寫作。她時而伏在桌子上,時而倚在牆邊;人們還時常見她胸前平端著一塊二尺見方的木板,木板上有四個洞眼,繫上兩條帶子,套在她的雙肩上。這是陳明為她寫作而專門設計的,她常常在腰疼得不能伏在桌子上寫字時,用上這塊寫作板。

在嶂頭村,丁玲仍然戴著“右派”的帽子,而且又是陌生的地方,但她的朋友之多卻不減當年。陳明經常教鄰家的兒童唱歌,說快板。每逢春節,他們給各家各戶送去大紅紙對聯。有的人晚上還常常集在他們的屋子裡說真心話。

從監獄出來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丁玲的右臂抬不起來,好幾位醫生看了,都說沒辦法。一位搞農業技術的大學畢業生,業餘鑽研針灸,經常給老鄉治病,從朋友那裡知道了丁玲的病情,每次回家,都為丁玲扎針。他家離丁玲住的村子十餘里,來回三十多里,走得滿頭大汗,仍不顧風險,堅持為丁玲治病。他說:“你們說她是右派,我不相信。我自己有眼睛,有思想,我讀過她的作品,我認為她不是右派。現在她的右手有病,不能寫作,別人不管,我來試試。”丁玲又回到人民中間來了,她那顆沉寂的心漸漸地恢復了生氣。

1976年周恩來總理逝世了,丁玲陷入極度痛苦中,但偉大的“四五”運動像春雷一樣驚醒了她,她要奮起在自己的餘年為人民譜寫新的篇章。

博大的胸懷——永遠朝前看

幾十年的曲折而坎坷的生活道路,使丁玲成為一個經得起苦難,又經得起委屈的堅強的人。縱觀歷史,橫看世界,像丁玲這樣僅僅因為寫了一些文章,竟遭到如此厄運,在中國甚至在世界上是少見的。1979年以後當丁玲的錯誤結論全部推倒,她又以一個老革命、老黨員、名作家的真實面貌出現在人民面前時,丁玲在想些什麼,幹些什麼呢?她對親人——沒有眼淚和悲傷;對黨——沒有抱怨。她只反覆地說一句話:“我現在要是六十五歲就好了!”她剛到北京不久,住處還沒著落,家還未安定時,就和陳明一道跑到桑乾河畔的溫泉屯,看望當年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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