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3 / 4)

農曆的七月十五是鬼節,這一天是人們上墳燒紙的日子。

天氣有些陰沉,萬物被罩上一層陰影。前兩天下過一場大雨,鄉間的路被牲口車一軋,出現一道道車轍,坎坎坷坷的相當難走。秀忠帶上燒紙,騎著車子從公社農技站出發,朝著太平莊方向行駛。一個多月前,姐姐發葬的時候去過一次。周家給姐姐用了三五的松木棺材,請了八個吹鼓手,鞭炮從村裡一直放到墳上,比多子多孫的兒女們發葬老人還隆重。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老天一直下著濛濛細雨,好像也在哭泣,不知村人是為姐姐英年早逝感到惋惜,還是可憐虎子早早沒了母親,都跟著流下傷心的淚水。

姐姐出完殯,秀忠回到家幾乎就爬不起來了,一口東西也吃不下,夜裡也睡不著,像傻了似的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小時侯,姐姐把好吃的全讓給他,為了供他上學唸書往後推遲婚期,為了他入黨跟姐夫離婚……幾乎想不起姐姐的缺點,從小到大待他的好處完全回憶起來,才感到姐姐是最疼他的人。如今,世界上最疼他的人去了,除了傷心難過,最主要的是有愧於姐姐。假如不是自己為入黨而讓姐姐離婚,假如入了黨讓姐姐馬上覆婚,假如那天騎著車子帶著姐姐一起去太平莊……根本就沒有這一出。無論怎樣想,都認為是他親手殺死了姐姐,感到自己成了一個罪人。讓暮年的母親失去唯一的女兒,讓年輕的姐夫失去妻子,讓年幼的外甥失去母親……真覺得沒臉再活在世上。要不是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真想喝點農藥一死了之,才能解脫內心的痛苦和憂傷。

母親沒能經受住失去女兒的打擊,不吃不喝,兩眼開始發呆,一句話也不跟人說,老病又犯了,喘得一刻也躺不下,整夜整夜地出出進進。秀忠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忙給母親打針喂藥,眼見著要不行了,母親又奇蹟般地好起來,但腦子已經有了毛病,每天只知道傻吃傻喝,吃飽後常跑到村口,朝遠處呆呆地張望,嘴裡總是重複著那兩句話:秀竹——,你怎麼還不回來,媽想死你了。母親瘋了,在街上碰到跟姐姐年齡相仿的婦女,眼睛就會亮起來,走到人家跟前喊秀竹,看人家嚇跑了,目光立刻會黯淡下去。

秀忠在家呆了十天後,龔全友和組織委員來了。先是對他開導一番,然後高興地說,秀忠,經上級組織批准,你成為黨組成員了。我該好好地祝賀你……聽了這個訊息,秀忠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組織委員看秀忠的情緒不好,也勸說,人死不能復生,你該振作起來,幹好革命工作。秀忠對龔全友說,另安排合適的人選吧!我不想在公社幹了。龔全友驚訝地問,什麼?你都當了領導成員,難道想放棄?秀忠點點頭,說我只想回到農技站,還當農技員,對其他的不再感興趣。龔全友有些失望地說,調你到公社當團委書記,如今都成了領導成員,有多少人眼紅呀!你該得到的得到了,為什麼不好好去珍惜,卻拱手讓給別人?我真是不理解。秀忠說你永遠不會理解。龔全友說簡直是不可思議,只有呆子傻子才會那樣做。你年輕有為,又有工作能力,熬到我這個歲數,就有可能當上縣級領導。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能受到一點打擊,一點挫折,就灰心喪氣,就對前途失去信心。秀忠說,龔主任,勸說半天也沒用,我已經拿定主意。龔全友站起來說,你不能感情用事,再考慮幾天,我們先回去,關於你辭職的問題,等上了班再說。

富農的兒女們 第二十章(2)

彩雲為了讓秀忠繼續在公社裡幹,先是哄和勸,又請來秀忠的二舅當說客,看絲毫不起作用,又哭又鬧,用離婚來威脅。秀忠已經鐵了心,上班後就向龔全友交了辭職報告。龔全友十分失望,說你辜負了黨對你的期望,辜負了我對你的培養,真是太可惜了。組織上很快批准了他的辭職申請,秀忠又回到以前工作的農技站。

秀忠把車子放在地頭上,拿上燒紙,穿過一片茂密的高粱地,來到周家的墳地。

周家墳用半圓形的土崗子圈了起來,幾百個墳頭有規則地排列著,祖墳旁邊長著兩棵引人注目的老柳樹,粗大的樹幹已經有了黑洞,一些枝杈都乾枯了,枝葉長得已不茂盛。老柳樹像兩位歷盡滄桑的老人,似乎沒有能力來保佑他們的後代子孫了,栽種了幾年的槐樹,才有碗口來粗。

秀忠來到秀竹墳前,點燃一打燒紙,跪下來懺悔道:親愛的姐姐,你從小就疼我,愛我,結婚以後,你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你是世界上最無私最善良的人。為了我的前途,你承受著不該承受的一切。而我,又是那麼自私和殘酷,毀掉你幸福而美滿的家庭,奪走你年輕而寶貴的生命,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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