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2 / 4)

小說:醒世恆言 作者:溫暖寒冬

梅氏差丫鬟去報知凶信,夫妻兩口方才跑來,也哭了幾聲“老爹爹”。沒一個時辰,就轉身去了,到委著梅氏守屍。幸得衣袁棺槨諸事都是預辦下的,不要倪善繼費心。殯殮成服後,梅氏和小孩子,兩口守著孝堂,早暮啼哭,寸步不離。善繼只是點名應窖,全無哀痛之意,七中便擇日安葬。回喪之夜,就把梅氏房中,傾箱倒筐;只怕父親存下些私房銀兩在內。梅氏乖巧,恐怕收去了他的行樂園,把自己原嫁來的兩隻箱籠,到先開了,提出幾件穿舊的衣裳,教他夫妻兩口撿看。善繼見他大意,到不來看了。夫妻兩口兒亂了一回,自去了。梅氏思量苦切,放聲大哭。那小孩子見親孃如此,也哀哀哭個不住。恁般光景,任是泥人應墮淚,從教鐵漢也酸心。

次早,倪善繼又喚個做屋匠來看這房子,要行重新改造,與自家兒子做親。將梅氏母子,搬到後園一間雜屋內棲身。只與他四腳小床一張和幾件粗臺粗凳,連好家火都沒一件。原在房中伏侍有兩個丫鬟,只揀大些的又喚去了,止留下十一二歲的小使女。每日是他廚下取飯。有菜沒菜,都不照管。梅氏見不方便,索性討些飯米,堆個土灶,自炊來吃。早晚做些針指,買些小菜,將就度日。小學生到附在鄰家上學,束脩都是梅氏自出。善繼又屢次數妻子勸梅氏嫁人,又尋媒姬與他說親,見梅氏誓死不從,只得罷了。因梅氏十分忍耐,凡事不言不語,所以善繼雖然兇狠,也不將他母子放在心上。

光陰似箭,善述不覺長成一十四歲。原來梅氏乎生謹慎,從前之事,在兒子面前一字也不題。只怕娃子家口滑,引出是非,無益有損。守得一十四歲時,他胸中漸漸淫渭分明,瞞他不得了。一日,向母親討件新絹衣穿,梅氏回他:“沒錢買得。”善述道:“我爹做過太守,止生我弟兄兩人。見今哥哥恁般富賈,我要一件衣服,就不能勾了,是怎地?既娘沒錢時,我自與哥哥索討。”說罷就走。梅氏一把扯住道:“我兒,一件絹衣,直甚大事,也去開口求人。常言道:”惜福積福‘,’小來穿線,大來穿絹‘。若小時穿了絹,到大來線也沒得穿了。再過兩年,等你讀書進步,做孃的情願賣身來做衣服與你穿著。你那哥哥不是好惹的,纏他什麼!“善述道:”娘說得是。“口雖答應,心下不以為然,想著:”我父親萬貫家私,少不得兄弟兩個大家分受。我又不是隨娘晚嫁、拖來的油瓶,怎麼我哥哥全不看顧?娘又是恁般說,終不然一匹絹兒,沒有我分,直持娘賣身來做與我穿著。這話好生奇怪!哥哥又不是吃人的虎,怕他怎的?“

心生一計,瞞了母親,徑到大宅裡去。尋見了哥哥,叫聲:“作揖。”善繼到吃了一驚,問弛:“來做甚麼?”善述道:“我是個紹紳子弟,身上藍縷,被人恥笑。特來尋哥哥,討匹絹去做衣服穿。”善繼道:“你要衣服穿,自與娘討。”善述道:“老爹爹傢俬,是哥哥管,不是娘管。”善繼聽說“傢俬”二宇,題目來得大了,便紅著臉問道:“這句話,是那個數你說的?”你今日來討衣服穿,還是來爭傢俬?“善述道:”傢俬少不得有日分析,今日先要件衣服,裝裝體面。“善繼道:”你這般野種,要什麼體面!老爹爹縱有萬貫家私,自有嫡子嫡孫,幹你野種屁事!你今日是聽了甚人躥掇,到此討野火吃?莫要惹著我性子,教你母子二人無安身之處!“善述道:”一般是老爹爹所生,怎麼我是野種?惹著你性子,便怎地?難道謀害了我孃兒兩個,你就獨佔了傢俬不成?“善繼大怒,罵道:”小畜生,敢挺撞我!“牽住他衣袖兒,捻起拳頭,一連七八個栗暴,打得頭皮都青腫了。善述掙脫了,一道煙走出,哀哀的哭到母親面前來,一五一十,備細述與母親知道。梅氏抱怨道:”我教你莫去惹事,你不聽教訓,打得你好!“口裡雖然此說,扯著青布衫,督他摩那頭上腫處,不覺兩淚交流。有詩為證:

少年嫠婦擁遺孤,食薄衣單百事無。只為家庭缺孝子,同枝一樹判榮枯。

梅氏左思右量,恐怕善繼藏怒,到道使女進去致意,說小學生不曉世事,衝撞長兄,招個不是。善繼幾自怒氣不息。次日侵早,邀幾個族人在家,取出父親親筆分關,請梅氏母子到來,公同看了,便道:“尊親長在上,不是善繼不肯養他母子,要捻他出去。只因善述昨日與我爭取傢俬,發許多話,誠恐日後長大,說話一發多了,今日分析他母子出外居住。東莊住房一所,田五十八畝,都是遵依老爹爹遺命,毫不敢自專,伏乞尊親長作證。”這夥親族,乎昔曉得善繼做人利害,又且父親親筆遺囑,那個還肯多嘴,做閒冤家?都將好看的話兒來說。那奉承善繼的說道:“幹金難買亡人筆。照依分關,再沒話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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