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東溪村山上有株大紅葉樹,別處皆無,你們眾人採幾片來縣裡呈納,方表你們曾巡到那裡。若無紅葉,便是汝等虛妄,定行責罰不恕。”
兩個都領了臺旨,各自迴歸,點了本管士兵,分投自去巡察。
不說朱仝引人出西門,自去巡捕。只說雷橫當晚引了二十個士兵出東門繞村巡察,遍地裡走了一遭,回來到東溪村山上,眾人採了那紅葉,就下村來。行不到三二里,早到靈官廟前,見殿門不關。雷橫道:“這殿裡又沒有廟祝,殿門不關,莫不有歹人在裡面麼?我們直入去看一看。”
眾人拿著火一齊將入來。只見供桌上赤條條地睡著一個大漢。天道又熱,那漢子把些破衣裳團做一塊作枕頭枕在項下,沉睡在供桌上。
雷橫看了道:“好怪!懊怪!知縣相公忒神明!原來這東溪村真個有賊!”大喝一聲。
那漢卻待要掙挫,被二十個士兵一齊向前,把那漢子一條索綁子,押出廟門,投一個保正莊上來。
不是投那個去處,有分教:東溪村裡,聚三四籌好漢英雄;鄆城縣中,尋十萬貫金珠寶貝。
正是∶天上罡星來聚會,人間地煞得相逢。
畢竟雷橫拿住那漢投解甚處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赤發鬼醉臥靈官殿 晁天王認義東溪村
卻說當時雷橫來到靈官殿上,見了這大漢睡在供桌上。眾士兵上,前把條索子綁了,捉離靈官殿來。天色卻早,是五更時分。雷橫道:“我們且押這廝去晁保正莊上,討些點心吃了,卻解去縣裡取問。”一行眾人卻都奔這保正莊上來。
原來那東溪村保正姓晁,名蓋,祖上是本縣本鄉富戶,平生仗義疏財,專愛結識天下好漢,但有人來投奔他的,不論好歹,便留在莊上住;若要去時,又將銀兩齎助他起身;最愛刺槍使棒,亦自身強力壯,不娶妻室,終日只是打熬筋骨。鄆城縣管下東門外有兩個村坊:一個是東溪村,一個是西溪村,只隔一條大溪。當初這西溪村常常有鬼,白日迷人下水,聚在溪裡無可奈何。忽一日,又個僧人經過,村中人備細說知此事,僧人指個去處,教用青石鑿個寶塔,放於所在,鎮住溪邊。其時西溪村的鬼,都趕過東溪村來。那時晁蓋得知了,大怒,從溪裡走將過去,把青石寶塔獨自奪了過來東溪邊放下,因此人皆稱他托塔天王。晁蓋獨霸在那村坊,江湖都聞他的名字。
那早雷橫並士兵押著那漢來到莊前敲門,莊裡莊客聞知,報與保正。此時晁蓋未起,聽得報是雷都頭到來,慌忙叫開了門。莊客開得門,眾士兵先把那漢子吊在門房裡。雷橫自引了十數個為頭的人到草堂上坐下。晁蓋起來接待,動問道:“都頭有甚公幹到此?”雷橫答道:“奉知縣相公均旨:著我與朱仝兩個引部下士兵,分投鄉村各處巡捕盜賊。因州得力乏,欲得少歇。徑投貴莊暫息,有驚保正安寢。”晁蓋道:“這個何妨!”一面叫莊客安排酒食管待,先把湯來吃。晁蓋動問道:“敝村曾拿得個把小賊麼?”雷橫道:“卻才前面靈官殿裡有個大漢睡在那裡。我看那廝不是良善君子,一定是醉了,就便睡著。我們把索子綁了,本待便解去縣裡見官,一者忒早些,二者也要教保正知道,恐日後父母官問時,保正也好答應。見今吊在貴莊門房裡。”
晁蓋聽了,記在心,稱謝道:“多虧都頭見報。”
少刻,莊客捧出盤饌酒食。晁蓋說道:“此間不好說話,不如去後廳軒下少坐。”便叫莊客裡面點起燈燭,請都頭裡面酌杯。晁蓋坐了主位,雷橫坐了客席。兩個坐定,莊客鋪下果品按酒菜蔬盤饌,莊客一面篩酒。晁蓋又叫置酒與士兵眾人吃,莊客請眾人,都引去廊下客位裡管待,大盤肉,大碗酒,只管叫眾人吃。
晁蓋一頭相待雷橫飲酒,一面自肚裡尋思:“村中有甚小賊吃他拿了?我且自去看是誰。”相陪吃了五七杯酒,便叫家裡一個主管出來,“陪奉都頭坐一坐,我去淨了手便來。”那主管陪侍著雷棋吃酒。
晁蓋卻去裡面拿了個燈籠,逕來門樓下看時,士兵都去吃酒,沒一個在外面。晁蓋便問看門的莊客:“都頭拿的賊吊在那裡?”莊客道:“在門房裡關著。”晁蓋去推開門打一看時,只見高高吊起那漢子在裡面,露出一身黑肉,下面抓起兩條黑魎魎毛腿,赤著一支腳。晁蓋把燈那人臉時,紫黑闊臉,鬢邊一搭硃砂記,上面生一片黑黃毛。晁蓋便問道:“漢子,你是那裡人?我村中不曾見有你。”那漢道:“小人是遠鄉客人,來這裡投奔一個人,卻把我拿來做賊。我須有分辯處。”晁蓋道:“你來我這村中投奔誰?”那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