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赦了俺們罪犯。灑家今來收的一擔兒錢物,待回東京去樞密院使用,再理會本身的勾當。打從這裡經過,僱請莊家挑那擔兒,不想被你們奪了。可把來還灑家,如何?”
王倫道:“你莫是綽號‘青面獸’的?”
楊志道:“灑家便是。”
王倫道:“既然是楊制使,就請到山寨,吃三杯水酒,納還行李,如何?”
楊志道:“好漢既然認得灑家,便還了俺行李,更強似請吃酒。”
王倫道:“制使,小可數年前到東京應舉時,便聞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見,如何教你空去?且請到山寨少敘片時,並無他意。”
楊志聽說了,只得跟了王倫一行人等過了河,上山寨來。就叫朱貴同上山寨相會。都來到寨中聚義廳上。左邊一帶,四把交椅,卻是王倫,杜遷,宋萬,朱貴;右邊一帶,兩把交椅,上首楊志,下首林沖。都坐定了。王倫叫殺羊置酒,安排筵宴,管待楊志,不在話下。
酒至數杯,王倫心裡想道:“若留林沖,實形容得我們不濟,不如我做個人情,並留了楊志,與他作敵。” (是做頭領的思路)
因指著林沖對楊志道:“這個兄弟,他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喚做豹子頭林沖;因這高太尉那廝安不得好人,把他尋事刺配滄州。那裡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這裡。卻才制使上東京勾當,不是王倫糾合制使:小可兀自棄文就武,來此落草,制使又是有罪的人,雖經赦宥,難復前職;亦且高俅那廝見掌軍權,他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馬,大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漢。不知制使心下主意若何?”
楊志答道:“重蒙眾頭領如此帶攜,只是灑家有個親眷,見在東京居住。前者官事連累了,他不曾酬謝得他,今日欲要投那裡走一遭,望眾頭領還了灑家行李。如不肯還,楊志空手也去了。”
王倫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夥。且請寬心住一宵,明日早行。”
楊志大喜。當日飲酒到二更方歇,各自去歇息了。
次日早起來,又置酒與楊志送行。吃了早飯,眾頭領叫一個小嘍羅把昨夜擔兒挑了,一齊都送下山。來到路口,與楊志作別。叫小嘍羅渡河,送出大路。眾人相別了,自回山寨。王倫自此方才肯教林沖坐第四位,朱貴坐第五位。從此,五個好漢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話下。
只說楊志出了大路,尋個莊家挑了擔子,發付小嘍羅自回山寨。楊志取路,不數日,來到東京;入得城來,尋個客店,安歇下,莊客交還擔兒,與了些銀兩,自回去了。
楊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將些碎銀子買些酒肉吃了。過數日,央人來樞密院打點,理會本等的勾當,將出那擔兒金銀物買上告下,再要補殿司府制使職役。把許多東西都使盡了,方才得申文書,召去見殿帥高太尉,來到廳前。那高俅把從前歷事文書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個制使去運花石綱,九個回到京師交納了,偏你這廝把花石綱失陷了!又不來首告,倒又在逃,許多時捉拿不著!今日再要勾當,雖經赦宥,所犯罪名,難以委用!”把文書一筆都批了,將楊志趕出殿帥府來。
楊志悶悶不已,只到客店中,思量:“王倫勸俺,也見得是,只是灑家清白姓字,不肯將父母遺禮來點汙了,指望把一身本事,邊庭上一槍一刀,博個封妻廕子,也與祖宗爭口氣;不想又吃這一閃!——高太尉你忒毒害,恁地刻薄!”心中煩惱了一回。在客店裡又住幾日,盤纏使盡了。楊志尋思道:“卻是怎地好?只有祖上留下這口寶刀,從來跟著灑家;如今事急無措,只得拿去街上貨賣,得千百貫錢鈔好,好做盤纏,投往他處安身。”
當日將了寶刀插了草標兒,上市去賣。走到馬行街內,立了兩個時辰,並無一個人問。將立到晌午時分,轉來到天漢州橋熱鬧處去賣。楊志立未久,只見兩邊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內去躲。楊志看時,只見都亂攛,口裡說道:“快躲了!大蟲來也!”楊志道:“好作怪!這等一片錦秀城池,卻那得大蟲來?”
當下立住腳看時,只見遠遠地黑凜凜一條大漢,吃得半醉,一步一顛撞將來。楊志看那人時,卻是京師有名的破落戶潑皮,叫做沒毛大蟲牛二,專在街上撒潑,行兇,撞鬧,連為幾頭官司,開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漢城人見那廝來都躲了。卻說牛二搶到楊志面前,就手裡把那口寶刀扯將出來,問道:“漢子,你這刀要賣幾錢?”
楊志道:“祖上留下寶刀,要賣三千貫。”牛二喝道:“甚麼鳥刀!要賣許多錢!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