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不容完聚,著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錢三千貫。父親懦弱,和他爭不得。他又有錢有勢。當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討錢來還他?沒計奈何,父親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兒,來這裡酒樓上趕座子,每日但得些錢來,將大半還他,留些少父女們盤纏。這兩日,酒客稀少,違了他錢限,怕他來討時,受他差恥。父女們想起這苦楚無處告訴,因此啼哭。不想誤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抬貴手!”魯提轄又問道:“你姓甚麼?在那個客店裡歇?那個鎮關西鄭大官人在那裡住?”
老兒答道:“老漢姓金,排行第二。孩兒小字翠蓮。鄭大官人便是此間狀元橋下賣肉的鄭屠,綽號鎮關西。老漢父女兩個只在前面東門裡魯家客店安下。”
魯達聽了道:“呸!俺只道那個鄭大官人,卻原來是殺豬的鄭屠!這個醃潑才,投托著俺小種經略相公門下做個肉鋪戶,卻原來這等欺負人!”
回頭看著李忠,史進,道:“你兩個且在這裡,等灑家去打死了那廝便來!”史進,李忠,抱住勸道:“哥哥息怒,明日卻理會。”
兩個三回五次勸得他住。魯達又道:“老兒,你來。灑家與你些盤纏,明日便回東京去,如何?”
父女兩個告道:“若是能彀回鄉去時,便是重生父母,再長爺孃。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鄭大官人須著落他要錢。”魯達道:“這個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邊摸出五兩來銀子,放在桌上,看著史進道:“灑家今日不曾多帶得些出來;你有銀子,借些與俺,灑家明日便送還你。”
史進道:“值甚麼,要哥哥還。”去包裹裡取出一錠十兩銀子放在桌上。
魯達看著李忠道:“你也借些出來與灑家。”
李忠去身邊摸出二兩來銀子。
魯提轄看了,見少,便道:“也是個不爽利的人!”
魯達只把這十五兩銀子與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女兩個將去做盤纏,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來發付你兩個起身,看那個店主人敢留你!”
金老並女兒拜謝去了。魯達把這兩銀子丟還了李忠。三人再吃了兩角酒,下樓來叫道:“主人家酒錢,灑家明日送來還你。”
主人家連聲應道:“提轄只顧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轄不來賒。”
三個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史進,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說魯提轄回到經略府前下處。到房裡,晚飯也不吃,氣憤憤地睡了。主人家又不敢問他。
再說金老得了這一十五兩銀子,回到店中,安頓了女兒,先去城外遠處覓下一輛車兒;回來收拾了行李,還了房錢,算清了柴米錢,只等來日天明,當夜無事。次早,五更起來,父女兩個先打火做飯,吃罷,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見魯提轄大腳步走入店裡來,高聲叫道:“店小二,那裡是金老歇處?”
小二道:“金公,魯提轄在此尋你。”
金老引了女兒,挑了擔兒,作謝提轄,便待出門。
店小二攔住道:“金公,那裡去?”
魯達問道:“他少了你房錢?”
小二道:“小人房錢,昨夜都算還了;須欠鄭大官人典身錢,著落在小人身上看他哩。”
魯提轄道:“鄭屠的錢,灑家自還他,你放了老兒還鄉去!”
那店小二那裡肯放。
魯達大怒,叉開五指,去那小二臉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復一拳,打落兩個當門牙齒。小二爬將起來,一道煙跑向店裡去躲了。店主人那裡敢出來攔他。金老父女兩個忙忙離了店中,出城自去尋昨日覓下的車兒去了。
且說魯達尋思,恐怕店小二趕去攔截他,且向店裡掇條凳子坐了兩個時辰,約莫金公去得遠了,方才起身,逕到狀元橋來。
且說鄭屠開著間門面,兩副肉案,懸掛著三五片豬肉。鄭屠正在門前櫃身內坐定,看那十來個刀手賣肉。魯達走到門前,叫聲“鄭屠。”鄭屠看時,見是魯提轄,慌忙出櫃身來唱喏,道:“提轄恕罪。”便叫副手掇條凳子來。“提轄請坐。”
魯達坐下,道:“奉著經略相公鈞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面。”
鄭屠道:“使得,你們快選好的切十斤去。”
魯提轄道:“不要那等醃廝們動手你自與我切。”
鄭屠道:“說得是,小人自切便了。”
自去肉案上揀了十斤精肉,細細切做臊子。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頭,正來鄭屠家報說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