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見智深醉了,便道:“師兄說得是;林沖一時被眾勸了,權且饒他。”
智深道:“但有事時,便來喚灑家與你去!”
眾潑皮見智深醉了,扶著道:“師父,俺們且去,明日和他理會。”
智深提著禪杖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話。阿哥,明日再得相會。”
智深相別,自和潑皮去了。
林沖領了娘子並錦兒取路回家,心中只是鬱鬱不樂。
且說這高衙內引了一班兒閒漢,自見了林沖娘子,又被他衝散了,心中好生著迷,怏怏不樂,回到府中納悶。過了二日,眾多閒都來伺侯;見衙內心焦,沒撩沒亂,眾人散了。數內有一個幫閒的,喚作“幹鳥頭”富安,理會得高衙內意思,獨自一個到府中何候,見衙內在書房中閒坐。那富安走近前去,道:“衙內近日面色清減,心中少樂,必然有件不悅之事。”
高衙內道:“你如何省得?”
富安道:“小子一猜便著。”
衙內道:“你猜我心中甚事不樂?”
富安道:“衙內是思想那‘雙木’的。這猜如何?”
衙內道:“你猜得是。只沒個道理得他。”
富安道:“有何難哉!衙內怕林沖是個好漢,不敢欺他。這個無傷;他見在帳下聽使喚,大請大受,怎敢惡了太尉,輕則便刺配了他,重則害了他性命。小閒尋思有一計,使衙內能彀得他。”
高衙內聽得,便道:“自見了許多好女娘,不知怎的只愛他,心中著迷,鬱鬱不樂。你有甚見識,能得他時,我自重重的賞你。”
富安道:“門下心腹的陸虞候陸謙,他和林沖最好。明日衙內躲在陸虞候樓上深閣,擺下些酒食卻叫陸謙去請林沖出來吃酒——教他直去樊樓上深閣裡吃酒。小閒便去他家對林沖娘子說道:”你丈夫教頭和陸謙吃酒,一時重氣,悶倒在樓上,叫娘子快去看哩!‘賺得他來到樓上,婦人家水性,見衙內這般風流人物,再著些甜話兒調和他,不由他不肯。小閒這一計如何?“高衙內喝采道:”好條計!就今晚著人去喚陸虞候來分付了。“
原來陸虞候家只在高太尉家隔壁巷內。
次日,商量了計策,虞候一時聽允,也沒奈何;只要衙內歡喜卻顧不得朋友交情。
且說林沖連日悶悶不已懶上街去。
已牌時,聽得門首有人道:“教頭在家麼?”林沖出來看時,卻是陸虞候,慌忙道:“陸兄何來?”
陸謙道:“特來探望,兄何故連日街前不見?”
林沖道:“心裡悶,不曾出去。”
陸謙道:“我同兄去吃三杯解悶。”
林沖道:“少坐拜茶。”
兩個吃了茶,起身。
陸虞候道:“阿嫂,我同兄去吃三杯。”
林沖娘子趕到布簾下,叫道:“大哥,少飲早歸。”
林沖與陸謙出得門來,街上閒走了一回。
陸虞候道:“兄,我兩個休家去,只就樊樓內吃兩杯。”
當時兩個上到樊樓內,佔個閣兒,喚酒保分付,叫取兩瓶上色好酒。希奇果子按酒,兩個敘說閒話。林沖嘆了一口氣。陸虞候道:“兄何故嘆氣?”
林沖道:“陸兄不知!男子漢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沈在小人之下,受這般腌臢的氣!”
陸虞候道:“如今禁軍中雖有幾個教頭,誰人及兄的本事?太尉又看承得好,卻受誰的氣?”
林沖把前日高衙內的事告訴陸虞候一遍。
陸虞候道:“太尉必不認得嫂子。兄且休氣,只顧飲酒。”
林沖吃了八九杯酒,因要小遺,起身道:“我去淨手了來。”
林沖下得樓來,出酒店門,投東小巷內去淨了手,回身轉出巷口,只見女使錦兒叫道:“官人,尋得我苦!卻在這裡!”
林沖慌忙問道:“做甚麼?”
錦兒道:“官人和陸虞候出來,沒半個時辰,只見一個漢子慌慌急急奔來家裡,對娘子說道∶”我是陸虞候家鄰舍。你家教頭和陸謙吃酒,只見教頭一口氣不來,便撞倒了!“叫娘子且快來看視,娘子聽得,連忙央間壁王婆看了家,和我跟那漢子去。直到太尉府前巷內一家人家,上至樓上,只見桌子上擺著些酒食,不見官人。恰待下樓,只見前日在岳廟裡羅噪娘子的那後生出來道∶”娘子少坐,你丈夫來也。“錦兒慌忙下得樓時,只聽得娘子在樓上叫∶”殺人!“因此,我一地裡尋官人不見,正撞著賣藥的張先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