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對月娘說:“討頭面的又在前邊嚷哩,說等不的領贓,領到幾時?若明日沒頭面,要和傅二叔打了,到個去處理會哩。傅二叔心裡不好,往家去了。那人嚷了回去了。”薛嫂問:“是甚麼勾當?”月娘便長吁了一口氣,如此這般,告訴薛嫂說:“平安兒奴才,偷去印子鋪人家當的一副金頭面,一副鍍金鉤子,走在城外坊子裡養老婆,被吳巡簡拿住,監在監裡。人家來討頭面沒有,在門前嚷鬧。吳巡簡又勒掯刁難,不容俺家領贓,又要打將夥計來要錢,白尋不出個頭腦來。死了漢子,敗落一齊來,就這等被人欺負,好苦也!”說著那眼中淚紛紛落將下來。
薛嫂道:“好奶奶,放著路兒不會尋。咱家小奶奶,你這裡寫個貼兒,等我對他說聲,教老爺差人分付巡簡司,莫說一副頭面,就十副頭面也討去了。”月娘道:“周守備,他是武職官,怎管的著那巡簡司?”薛嫂道:“奶奶,你還不知道,如今周爺,朝廷新與他的敕書,好不管的事情寬廣。地方河道,軍馬錢糧,都在他手裡打卯遞手本。又河東水西,捉拿強盜賊情,正在他手裡。”月娘聽了,便道:“既然管著,老薛就累你,多上覆龐大姐說聲。一客不煩二主,教他在周爺面前美言一句兒,問巡簡司討出頭面來。我破五兩銀子謝你。”薛嫂道:“好奶奶,錢恁中使。我見你老人家剛才悽惶,我到下意不去。你教人寫了帖兒,等我到府裡和小奶奶說。成了,隨你老人家;不成,我還來回你老人家話。”這吳月娘一面叫小玉擺茶與薛嫂吃。薛嫂兒道:“不吃罷,你只教大官兒寫了貼兒來,你不知我一身的事哩。”月娘道:“你也出來這半日了,吃了點心兒去。”小玉即便放卓兒,擺上茶食來。月娘陪他吃茶。薛嫂兒遞與丫頭兩個點心吃。月娘問丫頭幾歲了,薛嫂道:“今年十二歲了。”不一時,玳安前邊寫了說貼兒。薛嫂兒吃了茶,放在袖內,作辭月娘,提著花箱出門,徑到守備府中。
春梅還在暖床上睡著沒起來哩。只見大丫鬟月桂進來說:“老薛來了。”春梅便叫小丫頭翠花,把裡面窗寮開了。日色照的紗窗十分明亮。薛嫂進來說道:“奶奶,這咱還未起來?”放下花箱,便磕下頭去。春梅道:“不當家化化的,磕甚麼頭?”說道:“我心裡不自在,今日起來的遲些。”問道:“你做的翠雲子和九鳳鈿兒拿了來不曾?”薛嫂道:“奶奶,這兩副鈿兒,好不費手!昨日晚夕我才打翠花鋪裡討將來,今日要送來,不想奶奶又使了牢子去。”一面取出來,與春梅過目。春梅還嫌翠雲子做的不十分現撇,還放在紙匣兒內,交與月桂收了。看茶與薛嫂兒吃。薛嫂便叫小丫鬟進來,“與奶奶磕頭。”春梅問:“是那裡的?”薛嫂兒道:“二奶奶和我說了好幾遍,說荷花只做的飯,教我替他尋個小孩兒,學做些針指。我替他領了這個孩子來了。到是鄉里人家女孩兒,今年才十二歲,正是養材兒。”春梅道:“你亦發替他尋個城裡孩子,還伶便些。這鄉里孩子,曉的甚麼?”因問:“這丫頭要多少銀子?”薛嫂兒道:“要不多,只四兩銀子,他老子要投軍使。”春梅叫海棠:“你領到二孃房裡去,明日兌銀子與他罷。”又叫月桂:“大壺內有金華酒,篩來與薛嫂兒燙寒。再有甚點心,拿一盒子與他吃。省得他又說,大清早辰拿寡酒灌他。”
薛嫂道:“桂姐,且不要篩上來,等我和奶奶說了話著,剛才也吃了些甚麼來了。”春梅道:“你對我說,在誰家?吃甚來?”薛嫂道:“剛才大娘那頭,留我吃了些甚麼來了。如此這般,望著我好不哭哩。說平安兒小廝,偷了印子鋪內人家當的金頭面,還有一把鍍金鉤子,在外面養老婆,吃番子拿在巡簡司拶打。這裡人家又要頭面嚷亂。那吳巡簡舊日是咱那裡夥計,有爹在日,照顧他的官。今日一旦反面無恩,夾打小廝,攀扯人,又不容這裡領贓。要錢,才把傅夥計打罵將來。唬的夥計不好了,躲的往家去了。央我來,多多上覆你老人家。可憐見,舉眼兒無親的。教你替他對老爺說聲,領出頭面來,交付與人家去了,大娘親來拜謝你老人家。”春梅問道:“有個貼兒沒有?不打緊,你爺出巡去了,怕不的今晚來家,等我對你爺說。”薛嫂兒道:“他有說貼兒在此。”向袖中取出。春梅看了,順手就放在窗戶臺上。
不一時,托盤內拿上四樣嗄飯菜蔬,月桂拿大銀鍾,滿滿斟了一鍾,流沿兒遞與薛嫂。薛嫂道:“我的奶奶,我怎捱的這大行貨子?”春梅笑道:“比你家老頭子那大貨差些兒。那個你倒捱了,這個你倒捱不的,好歹與我捱了。要不吃,月桂,你與我捏著鼻子灌他。”薛嫂道:“你且拿了點心,與我打個底兒著。”春梅道:“老媽子,單管說謊。你才說吃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