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夫人往生仙界,以盡其心。受此經資尚為不可,又豈敢當此盛禮乎!”西門慶道:“師父差矣。真人掌壇,其一應文簡法事,皆乃師父費心。此禮當與師父酬勞,何為不可?”吳道官不得已,方領下,再三致謝。西門慶與道眾遞酒已畢,然後吳大舅、應伯爵等上來與西門慶散福遞酒。吳大舅把盞,伯爵執壺,謝希大捧菜,一齊跪下。伯爵道:“嫂子今日做此好事,幸請得真人在此,又是吳師父費心,嫂子自得好處。此雖賴真人追薦之力,實是哥的虔心,嫂子的造化。”於是滿斟一杯送與西門慶。西門慶道:“多蒙列位連日勞神,言謝不盡。”說畢,一飲而盡。伯爵又斟一盞,說:“哥,吃個雙杯,不要吃單杯。”謝希大慌忙遞一箸菜來吃了。西門慶回敬眾人畢,安席坐下。小優彈唱起來,廚役上割道。當夜在席前猜拳行令,品竹彈絲,直吃到二更時分,西門慶已帶半酣,眾人方作辭起身而去。西門慶進來賞小優兒三錢銀子,往後邊去了。正是: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第六十七回 西門慶書房賞雪 李瓶兒夢訴幽情
詞曰:
朔風天,瓊瑤地。凍色連波,波上寒煙砌。山隱彤雲雲接水,衰草無情,想在彤雲內。
黯香魂,追苦意。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殘月高樓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話說西門慶歸後邊,辛苦的人,直睡至次日日高還未起來。有來興兒進來說:“搭彩匠外邊伺候,請問拆棚。”西門慶罵了來興兒幾句,說:“拆棚教他拆就是了,只顧問怎的!”搭彩匠一面卸下席繩松條,送到對門房子裡堆放不題。玉簫進房說:“天氣好不陰的重。”西門慶令他向暖炕上取衣裳穿,要起來。月娘便說:“你昨日辛苦了一夜,天陰,大睡回兒也好。慌的老早爬起去做甚麼?就是今日不往衙門裡去也罷了。”西門慶道:“我不往衙門裡去,只怕翟親家那人來討書。”月娘道:“既是恁說,你起去,我去叫丫鬟熬下粥等你吃。”西門慶也不梳頭洗面,披著絨衣,戴著氈巾,徑走到花園裡書房中。
原來自從書童去了,西門慶就委王經管花園書房,春鴻便收拾大廳前書房。冬月間,西門慶只在藏春閣書房中坐。那裡燒下地爐暖炕,地平上又放著黃銅火盆,放下油單絹暖簾來。明間內擺著夾枝桃,各色菊花,清清瘦竹,翠翠幽蘭,裡面筆硯瓶梅,琴書瀟灑。西門慶進來,王經連忙向流金小篆炷爇龍涎。西門慶使王經:“你去叫來安兒請你應二爹去。”王經出來吩咐來安兒請去了。只見平安走來對王經說:“小周兒在外邊伺候。”王經走入書房對西門慶說了,西門慶叫進小周兒來,磕了頭,說道:“你來得好,且與我篦篦頭,捏捏身上。”因說:“你怎一向不來?”小周兒道:“小的見六娘沒了,忙,沒曾來。”西門慶於是坐在一張醉翁椅上,開啟頭髮教他整理梳篦。只見來安兒請的應伯爵來了,頭戴氈帽,身穿綠絨襖子,腳穿一雙舊皂靴棕套,掀簾子進來唱喏。西門慶正篦頭,說道:“不消聲喏,請坐。”伯爵拉過一張椅子來,就著火盆坐下。西門慶道:“你今日如何這般打扮?”伯爵道:“你不知,外邊飄雪花兒哩,好不寒冷。昨日家去,雞也叫了,今日白爬不起來。不是大官兒去叫,我還睡哩。哥,你好漢,還起的早。若是我,成不的。”西門慶道:“早是你看著,我怎得個心閒!自從傳送他出去了,又亂著接黃太尉,唸經,直到如今。今日房下說:”你辛苦了,大睡回起去。‘我又記掛著翟親家人來討回書,又看著拆棚,二十四日又要打發韓夥計和小价起身。喪事費勞了人家,親朋罷了,士大夫官員,你不上門謝謝孝,禮也過不去。“伯爵道:”正是,我愁著哥謝孝這一節。少不的只摘撥謝幾家要緊的,胡亂也罷了。其餘相厚的,若會見,告過就是了。誰不知你府上事多,彼此心照罷。“
正說著,只見畫童兒拿了兩盞酥油白糖熬的牛奶子。伯爵取過一盞,拿在手內,見白瀲瀲鵝脂一般酥油飄浮在盞內,說道:“好東西,滾熱!”呷在口裡,香甜美味,那消氣力,幾口就喝沒了。西門慶直待篦了頭,又教小周兒替他取耳,把奶子放在桌上,只顧不吃。伯爵道:“哥且吃些不是?可惜放冷了。象你清晨吃恁一盞兒,倒也滋補身子。”西門慶道:“我且不吃,你吃了,停會我吃粥罷。”那伯爵得不的一聲,拿在手中,又一吸而盡。西門慶取畢耳,又叫小周兒拿木滾子滾身上,行按摩導引之術。伯爵問道:“哥滾著身子,也通泰自在麼?”西門慶道:“不瞞你說,象我晚夕身上常發酸起來,腰背疼痛,不著這般按捏,通了不得!”伯爵道:“你這胖大身子,日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