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美蒙冠,金碧交加。監壇神將猙獰,直日功曹猛勇。青龍隱隱來黃道,白鶴翩翩下紫宸。
西門慶剛繞壇拈香下來,被左右就請到松鶴軒閣兒裡,地鋪錦毯,爐焚獸炭,那裡坐去了。不一時,應伯爵、謝希大來到。唱畢喏,每人封了一星折茶銀子,說道:“實告要送些茶兒來,路遠。這些微意,權為一茶之需。”西門慶也不接,說道:“奈煩!自恁請你來陪我坐坐,又幹這營生做什麼?吳親家這裡點茶,我一總都有了。”應伯爵連忙又唱喏,說:“哥,真個?俺每還收了罷。”因望著謝希大說道:“都是你幹這營生!我說哥不受,拿出來,倒惹他訕兩句好的。”良久,吳大舅、花子由都到了。每人兩盒細茶食來點茶,西門慶都令吳道官收了。吃畢茶,一同擺齋,鹹食齋饌,點心湯飯,甚是豐潔。西門慶同吃了早齋。原來吳道官叫了個說書的,說西漢評話《鴻門會》。吳道官發了文書,走來陪坐,問:“哥兒今日來不來?”西門慶道,“正是,小頑還小哩,房下恐怕路遠唬著他,來不的。到午間,拿他穿的衣服來,三寶面前,攝受過就是一般。”吳道官道:“小道也是這般計較,最好。”西門慶道:“別的倒也罷了,他只是有些小膽兒。家裡三四個丫鬟連養娘輪流看視,只是害怕。貓狗都不敢到他跟前。”吳大舅道:“孩兒們好容易養活大──”正說著,只見玳安進來說:“裡邊桂姨、銀姨使了李銘、吳惠送茶來了。”西門慶道:“叫他進來。”李銘、吳惠兩個拿著兩個盒子跪下,揭開都是頂皮餅、松花餅、白糖萬壽糕、玫瑰搽穰捲兒。西門慶俱令吳道官收了,因問李銘:“你每怎得知道?”李銘道:“小的早晨路見陳姑夫騎頭口,問來,才知道爹今日在此做好事。歸家告訴桂姐、三媽說,旋約了吳銀姐,才來了。多上覆爹,本當親來,不好來得,這粗茶兒與爹賞人罷了。”西門慶吩咐:“你兩個等著吃齋。”吳道官一面讓他二人下去,自有坐處,連手下人都飽食一頓。
話休饒舌。到了午朝,拜表畢,吳道官預備了一張大插桌,又是一罈金華酒,又是哥兒的一頂青緞子綃金道髻,一件玄色紵絲道衣,一件綠雲緞小襯衣,一雙白綾小襪,一雙青潞綢衲臉小履鞋,一根黃絨線絛,一道三寶位下的黃線索,一道子孫娘娘面前紫線索,一付銀項圈條脫,刻著“金玉滿堂,長命富貴”,一道朱書闢非黃綾符,上書著“太乙司命,桃延合康”八字,就紮在黃線索上,都用方盤盛著,又是四盤羹果,擺在桌上。差小童經袱內包著宛紅紙經疏,將三朝做過法事,一一開載節次,請西門慶過了目,方才裝入盒擔內。共約八抬,送到西門慶家。西門慶甚是歡喜,快使棋童兒家去,叫賞道童兩方手帕、一兩銀子。
且說那日是潘金蓮生日,有吳大妗子、潘姥姥、楊姑娘、鬱大姐,都在月娘上房坐的。見廟裡送了齋來,又是許多羹果插卓禮物,擺了四張桌子,還擺不下,都亂出來觀看。金蓮便道:“李大姐,你還不快出來看哩!你家兒子師父廟裡送禮來了,又有他的小道冠髻,道衣兒。噫,你看,又是小履鞋兒!”孟玉樓走向前,拿起來手中看,說道:“大姐姐,你看道士家也恁精細,這小履鞋,白綾底兒,都是倒扣針兒方勝兒,鎖的這雲兒又且是好。我說他敢有老婆!不然,怎的扣捺的恁好針腳兒?”吳月娘道:“沒的說。他出家人,那裡有老婆!想必是僱人做的。”潘金蓮接過來說:“道士有老婆,象王師父和大師父會挑的好汗巾兒,莫不是也有漢子?”王姑子道:“道士家,掩上個帽子,那裡不去了!似俺這僧家,行動就認出來。”金蓮說道:“我聽得說,你住的觀音寺背後就是玄明觀。常言道:男僧寺對著女僧寺,沒事也有事。”月娘道:“這六姐,好恁羅說白道的!”金蓮道:“這個是他師父與他娘娘寄名的紫線鎖。又是這個銀脖項符牌兒,上面銀打的八個字,帶著且是好看。背面墜著他名字,吳什麼元?”棋童道:“此是他師父起的法名吳應元。”金蓮道:“這是個‘應’字。”叫道:“大姐姐,道士無禮,怎的把孩子改了他的姓?”月娘道:“你看不知禮!”因使李瓶兒:“你去抱了你兒子來,穿上這道衣,俺每瞧瞧好不好?”李瓶兒道:“他才睡下,又抱他出來?”金蓮道:“不妨事,你揉醒他。”那李瓶兒真個去了。
這潘金蓮識字,取過紅紙袋兒,扯出送來的經疏,看見上面西門慶底下同室人吳氏,旁邊只有李氏,再沒別人,心中就有幾分不忿,拿與眾人瞧:“你說賊三等兒九格的強人!你說他偏心不偏心?這上頭只寫著生孩子的,把俺每都是不在數的,都打到贅字號裡去了。”孟玉樓問道:“可有大姐姐沒有?”金蓮道:“沒有大姐姐倒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