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了。婦人又道:“這匹藍緞子,越發我和你說了罷,也是去年十一月裡三娘生日,娘見我上穿著紫襖,下邊借了玉簫的裙子穿著,說道:”媳婦子怪剌剌的,甚麼樣子?‘才與了我這匹緞子。誰得閒做他?那個是不知道!就纂我恁一遍舌頭。你錯認了老孃,老孃不是個饒人的。明日我咒罵個樣兒與他聽。破著我一條性命,自恁尋不著主兒哩。“來旺兒道:”你既沒此事,平白和人合甚氣?快些打鋪我睡。“這婦人一面把鋪伸下,說道:”怪倒路的囚根子,吃了那黃湯,挺你那覺!平白惹老孃罵。“把來旺掠翻在炕上,鼾聲如雷。看官聽說:但凡世上養漢的婆娘,饒他男子漢十八分精細,吃他幾句左話兒右說,十個九個都著了道兒。正是:東淨裡磚兒──又臭又硬。
這宋蕙蓮窩盤住來旺兒,過了一宿。到次日,往後邊問玉簫,誰人透露此事,終莫知其所由,只顧海罵。一日,月娘使小玉叫雪娥,一地裡尋不著。走到前邊,只見雪娥從來旺兒房裡出來,只猜和他媳婦說話,不想走到廚下,蕙蓮又在裡面切肉,良久,西門慶前邊陪著喬大戶說話,只為揚州鹽商王四峰,被按撫使送監在獄中,許銀二千兩,央西門慶對蔡太師討人情釋放。剛打發大戶去了,西門慶叫來旺,來旺從他屋裡跑出來。正是:
雪隱鷺鶯飛始見,柳藏鸚鵡語方知。
以此都知雪娥與來旺兒有尾首。
一日,來旺兒吃醉了,和一般家人小廝在前邊恨罵西門慶,說怎的我不在家,使玉簫丫頭拿一匹藍緞子,在房裡哄我老婆。把他吊在花園奸耍,後來潘金蓮怎的做窩主:“由他,只休要撞到我手裡。我教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好不好,把潘家那淫婦也殺了,也只是個死。你看我說出來做的出來。潘家那淫婦,想著他在家擺死了他漢子武大,他小叔武松來告狀,多虧了誰替他上東京打點,把武松墊發充軍去了?今日兩腳踏住平川路,落得他受用,還挑撥我的老婆養漢。我的仇恨,與他結的有天來大。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到跟前再說話。破著一命剮,便把皇帝打!”這來旺兒自知路上說話,不知草裡有人,不想被同行家人來興兒聽見。這來興兒在家,西門慶原派他買辦食用撰錢過日,只因與來旺媳婦勾搭,把買辦奪了,卻教來旺兒管領。來興兒就與來旺不睦,聽見發此言語,就悄悄走來潘金蓮房裡告訴。
金蓮正和孟玉樓一處坐的,只見來興兒掀簾子進來,金蓮便問來興兒:“你來有甚事?你爹今日往誰家吃酒去了?”來興道:“今日俺爹和應二爹往門外送殯去了。適有一件事,告訴老人家,只放在心裡,休說是小的來說。”金蓮道:“你有甚事,只顧說,不妨事!”來興兒道:“別無甚事,叵耐來旺兒,昨日不知那裡吃的醉稀稀的,在前邊大吆小喝,指豬罵狗,罵了一日。又邏著小的廝打,小的走來一邊不理,他對著家中大小,又罵爹和五娘。”潘金蓮就問:“賊囚根子,罵我怎的?”來興說:“小的不敢說。三娘在這裡,也不是別人。那廝說爹怎的打發他不在家,耍了他的老婆,說五娘怎的做窩主,賺他老婆在房裡和爹兩個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他打下刀子,要殺爹和五娘,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又說,五娘那咱在家,毒藥擺殺了親夫,多虧了他上東京去打點,救了五娘一命。說五娘恩將仇報,挑撥他老婆養漢。小的穿青衣抱黑住,先來告訴五娘說聲,早晚休吃那廝暗算。”玉樓聽了,如提在冷水盆內一般,吃了一驚。這金蓮不聽便罷,聽了,粉面通紅,銀牙咬碎,罵道:“這犯死的奴才!我與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主子要了他的老婆,他怎的纏我?我若教這奴才在西門慶家,永不算老婆!怎的我虧他救活了性命?”因吩咐來興兒:“你且去,等你爹來家問你時,你也只照恁般說。”來興兒說:“五娘說那裡話!小的又不賴他,有一句說一句。隨爹怎的問,也只是這等說。”說畢,往前邊去了。
玉樓便問金蓮:“真個他爹和這媳婦子有?”金蓮道:“你問那沒廉恥的貨!甚的好老婆,也不枉了教奴才這般挾制了。在人家使過了的奴才淫婦,當初在蔡通判家,和大婆作弊養漢,壞了事,才打發出來,嫁了蔣聰。豈止見過一個漢子兒?有一拿小米數兒,甚麼事兒不知道!賊強人瞞神嚇鬼,使玉簫送緞子兒與他做襖兒穿。一冬裡,我要告訴你,沒告訴你。那一日,大姐姐往喬大戶家吃酒,咱每都不在前邊下棋?只見丫頭說他爹來家,咱每不散了?落後我走到後邊儀門首,見小玉立在穿廊下,我問他,小玉望著我搖手兒。我剛走到花園前,只見玉簫那狗肉在角門首站立,原來替他觀風。我還不知,教我徑往花園裡走。玉簫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