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慕容辭心神凜凜,一絲憂懼遊走在四肢百骸,迫使她加快腳步。
清元殿燈火通明,卻靜謐如死,是暴風雨前的最後一刻寧靜。
慕容彧踏入清元殿,揮退所有侍衛和宮人,走進大殿,直入寢殿。
她連忙追上去,躡手躡腳地進入大殿,屏息靜氣。
蕭貴妃應該已經迴文華殿了,寢殿裡沒有聲響,想來父皇已經被控制了,或者瀕臨生死一線。
父皇!
她疾步奔進寢殿,寢殿裡只有牆角一盞繪著芍藥的絹紗宮燈,昏光杳然,暗影重重。那天子龍榻明黃帷天青紗遮掩,一道黑影赫然矗立在紗帳裡,好似一團烏雲沉沉地壓下,又似一座山嶽重重地鎮壓。
慕容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四肢發顫,寒氣從腳底升起。
父皇——
因為,她恰巧看見,慕容彧從父皇身上縮回手。
“你對父皇做了什麼?”
她聲嘶力竭地喝問,嗓音發顫,她不敢上前察看,擔心看見父皇已經……
滿心惶懼,滿目驚慌。
慕容彧撩起天青紗帳出來,但依然站在榻邊,“殿下不來看看陛下嗎?”
語聲冰涼,似碧水初寒。
她一步步地走過去,雙腿灌了鉛似的沉重萬分,那種失去至親的驚懼攫住她的心,讓她喘不過氣。
距離龍榻四步遠,她止步,看見父皇躺在那兒,面目安詳,好像只是睡著。
“你殺了父皇?”
慕容辭的聲音暗啞緩慢,一字字從齒縫裡擠出來似的,帶著刻骨的仇恨與徹骨的冰寒。
慕容彧雲淡風輕道:“是又如何?”
昏光暗影裡,她的明眸迸出凜然殺氣。
銀光驟然閃過,似月華匹練疏忽飛過,迅疾無比。
未及眨眼,她揚起手臂直刺他的胸口,以最笨拙、最簡單的招式,直刺。
這是她藏於廣袂的精巧纖薄匕首。
他安之若素,面不改色。
在匕首尖鋒即將刺入他的胸口之際,他悠然伸臂。
電光火石間,她的咽喉已經落入他的五指掌控。
她驚駭,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動作的,神速無比,太可怕了。
不過,她手裡的匕首尖鋒也指著他的心口。
“看你的匕首快,還是本王手快。”
慕容彧風光霽月道,低醇的聲音在暗夜裡流淌,似窖藏千年的美酒綿長醇香。
慕容辭知道他完全有不懼的本事,在她把匕首刺進去的時候,自己的脖子也會筋骨齊斷。
兩敗俱傷。
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只有一臂的距離,彼此的呼吸都聽得見。
她看著他,此人面如寒玉,五官如雕刻般冷峻雋永,那雙幽黑的深眸森寒冷酷,可吞噬人的靈魂,也可吞噬天下。
他盯著她,眼前之人明明是男子,卻色若春曉之花,頸間肌膚嫩滑,如玉如琢,那雙明眸如凌晨花瓣上的清露,明澈靈透,似能照亮人的靈魂。
殿下此番刺殺,招式凌厲而直接,絲毫不懼,當真令他驚豔。
而此時,殿下不驚惶也不哀求,著實令人激賞。
“你最好殺了本宮!否則本宮總有一日會削了你的腦袋!”慕容辭一字字狠絕道。
“若你跪下求本王,說不準本王會給你一次求生的機會。”慕容彧劍眉飛揚。
“做夢!”
“你一心求死,本王勉為其難地送你一程。”
“那首歌謠的預言果真應驗了,你狼子野心,弒君篡位,竊國者遺臭萬年。”她只恨自己,沒有及時防範,讓他陰謀得逞,敗得一塌塗地。
“若你心甘情願為本王犧牲一切,無名無份留在本王身邊,本王可留你一命。”他深眸微凜,滿目勝者為王的意氣風發。
“莫非你也有龍陽之癖?你就不怕本宮在你酣睡之際割下你人頭?”
“本王倒是頗為期待那一刻,不過本王相信你不會有那樣的機會。”
恥辱!天大的恥辱!
然而,慕容辭沒有時間多想他的用意與心思,粉唇彎起一個絕美的弧度,粲然一笑。
好似月夜裡千樹萬樹梨花開,宛若萬年積雪融化為冰泉叮咚流淌。
慕容彧不解她這謎一樣的明媚微笑,卻入心入肺,心神激盪。
他正迷惑時,她的手猝然一動,往前刺入血肉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