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大明朝前途命運的廷議結束後,引起朝野議論雖不少,但明確表態的不多。越是高官越不願表態,就像在廷議上,大佬們都收著聲不怎麼說話一個道理。
在廷議上,主張另立太子一方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什麼便宜也沒討到,這本身就算失敗了。不過朝臣都明白,廷議只是雙方各陳己見而已,最終結果還是要看天子的最終決斷。
雖然眾人都覺得,方應物藉著項成賢之口說出來的那些言論,都是非常有道理又能切合天子心態的,但畢竟誰也不敢肯定天子一定會採納。
正常情況下,保持現狀、繼續觀望最符合天子猶猶豫豫、瞻前顧後的性格,那樣就等於是暫時保住了太子之位。不過,萬一天子突然不畏鬼神、霸道生猛了呢?
直到三天後,便見天子下詔,重新啟動東宮經筵,讓坊局官員開始為太子授課,然後又有司禮監將軍國奏疏送至東宮供太子學習。
如同前陣子罷東宮經筵一樣,這些舉動也是明顯的訊號,只不過是與前陣子相反的訊號。傻子都能從這些跡象分析出來,天子暫時息了另立太子的心思,真的要保持現狀了。
訊息傳開,引發了正道人士的一片歡呼,接二連三的災異天象事件終於把天子嚇住了,大明有幸,社稷有幸,未來又充滿希望了,以萬安為代表的奸邪勢力終於有了敗亡的可能!
太子保住了,主張另立太子的首輔萬安聲威一落千丈,彷彿一夜之間從人人敬畏的人上人,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道理很簡單。原來得罪了萬安,可能永無翻身之日;而現在得罪萬安,大不了出去躲幾年,等到新皇登基,出頭之日就到了。
當然對於普通京師民眾而言。想法沒那麼複雜,無數評書詞話裡都有機智忠良戰勝奸臣的故事,比如寇準搞定潘仁美這種。而這次大概就是在現實裡上演的一出,正所謂藝術來源於生活。
故事的主角方應物再次閉門謝客,頗有幾分“深藏功與名”的情調。其實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方應物這是龜縮防範的表現。首輔恨不能置你於死地的狀況下,誰敢輕忽?
恰好在這時候,萬首輔迎來了自己的七十大壽。人生七十古來稀,按理說這樣整壽絕對是要大操大辦的,不過萬首輔相當低調。只請了若干死忠親信登門,就連普通門生也全都婉言謝絕了,更別說其他交情一般的朝臣。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萬首輔沒臉大辦,另一方面是他沒信心大辦。如今下降勢頭明顯,萬一大張聲勢辦壽卻被別人輕慢對待,那更丟面子。
即便只有親信,那人數也不算太少。十年首輔不是白當的。等賓客散去、繁華落盡、月上梢頭的時候,萬首輔只留了數人在書房裡閒談,這算是真正的心腹了。
“事到如今。老夫只問一件事,怎麼整治方應物?諸君何意教我?”萬安很不含蓄的說,這裡都是心腹人馬,萬首輔實在不用委婉了。
其餘人面面相覷,做政客的都知道,這樣盲目對人不對事是很不理智的行為。冷靜的政客都不會這樣做。
可是眾人也都非常表示理解,遇到方應物這樣的人。換成誰也不能忍了,萬老大人能忍到今天。已經是遠超常人。若還再忍下去,那就是千年王八萬年龜了......
工部侍郎高長江先開口道:“下官有個想法,閣老不妨一聽。那方應物變身成東廠書吏,是以宛平縣代替淳安縣徵發的名義,這裡面很有名堂可說,宛平縣的做法不見得合理。
既然方應物肯做出以身服役的幌子,那我們就成全他。一面叫順天府取消這次徵發,另一面速速行文去浙江,讓省府縣隨便哪一級再徵發方應物入工部役為書吏。等方應物進了工部名錄裡,盡在下官之掌握,還怕沒有機會整治麼?”
“善!”萬安拍案而讚道。高侍郎的提議從技術上非常可行,各地每年都會徵發百姓為工部營造服役,讓浙江那邊把方應物安排進來就行了。只要方應物進了工部名單裡,還不是任由拿捏。
高侍郎從老首輔這裡得了稱讚,顧盼之間頗為自得,兵科都給事中張善吉見狀也爭著獻策道:“下官還有一計,方應物被罷免後還跳出來覆雨翻雲,雖然憑藉狡計有所收穫。但天子未必就欣賞他的行為,甚至還可能會厭煩,做事成功與做人成功是兩回事。
待下官在科道聯絡幾個人,彈劾方應物被罷官後怨望在心,為了一己之私不惜興風作浪,必須要嚴懲為戒以儆效尤。
另外還可在宮中找人進言,就說方應物日夜盼著陛下龍御歸天,然後憑藉從龍之功重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