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司副。這四位先賢,諸位應當都知道!”
聰明人已經聽出其中道理了,頓時醒悟了方應物的用意。
然後方應物轉向穆文才道:“四位先賢觸怒天子,一樣是被貶邊遠州縣,但最遠也不過是湖廣偏僻之處,而家父究竟有什麼罪大惡極,竟然被你發配至遙在天邊的雲南?”
穆文才強自辯解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先例不一定要循照,哪能刻舟求劍生搬硬套?”
方應物不屑的反問道:“那麼家父被貶謫之所,比起先例為何不能更近一些,反而刻意更遠?”
此後方應物懶得與穆文才浪費口舌辯論了,氣勢洶洶的指著穆文才叱罵道:“蒼天在上,你穆文才到底是什麼居心,真當天下人看不出來?逢迎權奸迫害忠良還敢在此覥顏狂吠,恬不知恥說合乎詔旨律例,真當沒有天理了嗎!
如此醜惡之行,但凡忠正之士,誰能不憤怒?休說我動手毆打你這小人,就是我持械手刃你這奸邪,也算是為國除害!”
方應物氣勢極其逼人,連珠炮般又喝罵又責問,句句如刀直逼得穆文才下意識連連後退,一時又不知從哪裡辯解。旁邊眾人回過味來,只能暗歎一聲好厲害的詞鋒!
穆文才退了幾步,卻靠住了廊柱,退無可退之下心裡後悔萬分,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早知如此丟人現眼,何必要來!
當初李裕說過,今天他不必過來,但他一口氣咽不下,一定要親眼看著方應物受處分,便來到都察院,這下臉面全丟盡了!以後指不定被人怎麼嘲笑!
而且不僅僅是被嘲笑的問題,如果被御史認定了迫害忠良而群起彈劾,連能不能保住文選司郎中官位都是問題!
旁觀的眾人也是醉了,意氣風發時候的方應物是什麼樣,很多人都見過;但是家門落魄、四面楚歌時的方應物,還能把文選司主官逼得要上吊,真是令人歎服,不能不服。
方應物罵完穆文才,再也不看他一眼,抬手對著李裕和旁觀人群作了一個羅圈揖:“本官不僅僅是出於家父遭遇不公的私心,所擔憂的事情遠不止於此。本官還想問一句,吏部這樣做法究竟是什麼意思?
大而言之,若放縱吏部肆意打壓忠直敢言之士,這又與堵塞言路有什麼區別?今後諸君諍諫時,難道還得看吏部眼色,先考慮退路不成?”
這下連李裕也要讚一聲:好厲害的詞鋒!經過這般總結提煉,便從罵街上升到了“言路暢通”的政治正確高度,而且還完美切合了御史們的心理狀態,敢言諍諫之人除了愣頭青誰不擔心後路問題?
最後只聽方應物幽幽嘆道:“都察院諸君見到此等不平之事,惜吝一言乎?”
李裕又苦笑幾聲,可以想見,今日之後彈劾穆文才的奏疏,只怕要論尺來計算了。眼下已經有御史當場表態,立誓要與穆文才這等奸邪鬥爭到底,響應者還不少。
項成賢項大御史排眾而出,高聲道:“一個文選司郎中,雖然身居要職,但若無人撐腰,如何敢迫害忠良?背後另有高官顯貴指使!”
沒等別人反應過來,項成賢快速轉頭問道:“方大人乃熟諳內情之人,可知是誰?”方應物略一思索,便答道:“據我所知,大概是吏部天官尹旻罷!”
眾人紛紛恍然大悟,難怪穆郎中有這個膽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如果有吏部天官指使,那就不奇怪了。不過恍然大悟之後,眾人又意識到,事情再次變化了。
方應物脫罪是第一次變化,方應物對穆文才反攻倒算是第二次變化,而這次是第三次了。今天這場審問簡直千迴百折,令人目不暇接的喘不過氣來,連靜心思索的時間都沒有。
而穆文才的神情極其古怪,彷彿是很震驚。但他並不是震驚方應物猜對了,而是震驚方應物猜錯了......特別是猜錯了還如此理直氣壯。他要投靠也不是投靠尹旻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