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物又找個機會,悄悄吩咐長隨王英,叫王英先行一步,去何娘子酒家那裡告知訊息,先讓何娘子與東廠那邊打好招呼。等這兩個太監送到了東廠,任他們心裡有什麼鬼,只怕也扛不住東廠的手段。
此後方應物拍了拍土,就要抬腿走人,對姚員外道:“既然沒甚大事,姚兄可自行扭送此二人去東廠,我先告辭了。”
但姚謙依舊七上八下憂心忡忡的,扯住方應物道:“方賢弟留步,煩請同我一起前往東廠罷!”
為了避嫌,方應物當然堅決不肯去,他去東廠算是怎麼一回事?故而推辭道:“我只是個外人,去了能作甚?事實俱在,姚兄大可放心!”
方應物叫姚謙放心,但姚謙如何真能放心?誰要去東廠也不能放得下心。最終方應物無可奈何,便對方應石吩咐道:“你陪同姚員外前往東廠,務必要護得姚員外周全!”
方應石自然不會害怕,笑嘻嘻的答應了下來。他跟隨著姚謙去東廠,主要任務當然就是給姚謙壯膽。
方應物又想起什麼,又吩咐道:“把這兩人的嘴巴堵住!免得在街上大喊大叫驚世駭俗。”
如此將事情安排妥當,方應物離開遼東雜鋪,徑自回家去了,遼東雜鋪被勒索這樁事兒也暫時扔到了腦後——下面該著東廠和即將歸來的汪芷操心,有什麼內情也是該叫汪芷自行掂量,他方應物犯不上摻乎。
平常方應物身邊有王英與方應石兩個親信隨從,今天難得兩人全都打發出去,只剩了他自己獨行。
此時方應物很悠然自得的行走在京師街面上,隨著他對政治和官場介入越來越深,大量的時間被佔用,每日裡不是在做著什麼就是在想著什麼。真正的閒暇越來越少,因而他對每一刻悠閒時光都會很珍惜。
剛走過西江米巷的時候,方應物忽然感到小腹有些漲滿的感覺。人有三急,說來就來,毫無道理可言。不過這年頭可沒有公廁,只能想法子自行解決了。
方應物便東張西望。尋摸著鑽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衚衕口,然後又走了兩段,終於尋到一處僻靜的牆根後面。再看左右確實無人,便急急忙忙的解了褲帶,爽快的開閘放水。
清空完畢,方大公子心滿意足的重新系上褲帶。剛要轉身,忽然眼前一黑,不知被什麼東西蒙住了頭。
方應物尚未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忽然雙手又被人反剪到背後並死死地按住,然後便有人拿繩索緊緊地捆住了自己的手臂。這時候方應物才意識到。自己的腦袋是被布套子牢牢的矇住了。
其後方應物待要喊叫時,卻又閉住了嘴。一是敵情不明,不清楚是什麼狀況,亂喊亂叫容易招來不測危險,萬一狗急跳牆了。倒黴的還是自己;
二是喊叫能有什麼效果很難說,套住自己腦袋的布套相當厚實,大喊大叫的聲音想要傳出去也費勁。
其後又感到他整個身體被人抬了起來,並向著模模糊糊的方向移動。不知走了幾步路,他便重重的栽倒在木板上,發出了“咚”的一聲。
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另外還有駕車人的輕聲吆喝。方應物判斷出自己必定被扔到了一輛馬車上。
混了這些年,方應物也算是見過風浪的人,乍逢劇變還是穩住了心神。雖然因為被綁架而有些慌張,但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仔細梳理此事。
首先,自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眼下不至於丟掉小命。如果對方的目的是暗殺自己,那麼剛才在僻靜處時,對方几人完全可以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何必費勁冒著風險把自己綁走?
再說縱覽大明朝歷史,有名的大臣裡面幾乎沒有被宵小綁架或者暗殺掉的。這也是方應物自我安慰的底氣。他方應物如今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哪能如此倒黴?
想必自己早被盯梢上了,恰好方才自己落了單,然後便被綁架。念至此處,方應物極其憤怒,這確確實實是下三濫的行為!
大明廟堂雖然經常有很激烈的鬥爭,但還是遵守某些底線的,也算是一種讀書人習氣。綁架這種事聞所未聞,卻偏偏被自己遇上了!
這件事肯定有人在幕後指使!方應物敢於斷言,自己被綁架不是刑名案件,是一起政治案件!壞了規矩的政治案件。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誰佈置的,這很難猜測,大致範圍也無法圈定。回想起來,他這些年得罪的小人不少,仔細想來誰都有豁出去臉皮的可能。而且如今他又莫名其妙的捲進了太子之爭裡,說不定還真有小人敢於鋌而走險,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他。
大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