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清有了這樣遭遇,方應物優哉遊哉的心情像是鳥兒一樣飛走了,甚至恨不能像鳥兒一樣插上翅膀飛回京城去。一路上便不敢再耽擱時間,用了最快的速度直奔京師。
三月初時候,方應物到達京東通州碼頭,稍作休整後在清晨趕赴京城。大約在午時從崇文門入城,然後按照規矩先去了兵部,將欽差關防繳還給兵部。至於王命旗牌,早就被旗牌官送回南京去了。
隨後方應物又在散衙之前趕到西城都察院,報上名字掛了個號,表示差遣正式結束,等待都察院詳細考察。
上述這些乃是國朝欽差回京的規定程式,等都察院考察完畢有了結論之後,朝廷才會安排下面的工作。
方應物從都察院出來後,公事算是暫時結束,可以回家歇息了,正所謂先公後私也。
到了方宅衚衕口,方應物忽然渾身放鬆了下來,回家的感覺畢竟與外面不同。
恰好一陣和煦的春風吹拂過臉面,方應物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就是家的感覺麼。
方應物剛剛默唸了一聲“回來了”,耳邊忽然傳來長隨兼護衛方應石的聲音:“小心!”
方應物睜開眼,忽然一團不知從哪來的灰塵順著風向灑到了臉上,險些將眼睛給迷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又有一片紙打著旋兒糊在了自家額頭上。
方應物手忙腳亂的將額頭上的紙扯下來,低頭看去卻是一張常見的黃紙,燒黃紙的那種黃紙。
略晦氣!方應物丟掉黃紙,加快了步伐,準備回家洗掉這股晦氣。
可是他走到自家大門前時,入目所及之處,是一地的灰燼,塵土時不時隨著春風起起落落,以及若干沒燒盡的紙燭燃香......
誰家死人了這是?方應物勃然大怒。指著門前狼藉對自家門子喝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是怎麼看門的?”
門子萬分委屈,“小老爺有所不知!這段時間總有百姓跑到門前,說是要拜小老爺你這星君,小人哪裡全攔得住!只能勸他們將祭品取回去。免得糟蹋了食物,不然就是滿地的豬頭燒雞了......”
方應物聽得目瞪口呆,站在門內仰天長嘆道:“世間盡是愚夫愚婦,可悲,可悲!”
早有王英在前面回家報信,等方應物進了家門,父親方清之已經在堂上等候了。
在外面先公後私,是先將公事交待清楚了才可回家;到了家裡還有先公後私,那就是要先拜見過父母長輩。
方應物規規矩矩的行大禮拜見過父親,而後站起來答話。方清之問了幾句差事。方應物簡單將自己的作為說了一說。
最後方清之嘆道:“雖然只是治標不治本,但你沒有足夠時間,半年裡能將治標做到如此地步,已然很不錯了。”
方應物稍稍訝異,父親大人有長進啊。居然能看得明白了。方清之又揮揮手,吩咐道:“你先回屋洗漱,晚間與為父一起用膳。”
回到西院,方應物洗漱完畢,與小妾其樂融融的溫存片刻,又逗弄了幾下兩個兒子,然後與父親用膳去。
君子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時話不多,場面略沉悶。飯後父子到了書房,並落座用茶。
方清之放下茶盅,開口道:“你......不會真的是什麼星君下凡罷?”
方應物叫道:“當然不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兒子我是什麼情況父親難道不清楚麼?”
方清之忍不住撓了撓頭,很糾結的說:“這陣子為父一直想著。替你上疏辭掉官職,叫你就此致仕算了。”
方應物大吃一驚,仔細察言觀色發現父親大人不像是開玩笑的,慌忙問道:“這是為何?”
方應物不能不慌,現在可是父為子綱的年代。如果父親發了話叫他放棄功名利祿,那他沒法拒絕,不然傳出去就是忤逆不孝了。
方清之嘆了一口氣,“為父枉活了近四十載,從來沒見過做官能做成大仙的,叫為父如何見人。
家門外的場景是什麼樣子,你也都看到過了,與愚夫愚婦拜大仙有何區別?長此以往成何體統?做官別做成笑柄了!”
做官做成大仙?方應物顧不得欣賞父親大人的冷幽默,苦惱萬分的抱著頭,“兒子我也不想如此!天變本該也與我無關,但不知為何夾雜不清的就成這樣了!”
方清之又道:“天變之後,東廠才放出訊息,說王敬之死是東廠人員的過錯,確實與你無關,可惜為時已晚。”
“什麼?是天變發生之後,東廠才放出訊息?”方應物敏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