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福,涕如雨下的答謝道:“眾位義士恩德,奴家沒齒難忘,實在無以為報。”
眾人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任務,得了大美人的感謝,也就心滿意足的散去了。回到鄰里坊間,少不得也得吹噓幾句。
卻說在府衙中,李知府翻看了幾眼狀文。果然是方欽差親筆寫來的,還蓋上了欽差關防印信......弄得狀文不像狀文,駕貼不像駕貼。
對此李知府點評道,這方大欽差的日子看來過於閒極無聊了,不然怎會閒著沒事拿關防亂蓋?
還是說,方大欽差想拿住這件事情,逼著他李廷美去與王太監對抗?只能說,這也太幼稚了!
無論先前有限度的與方欽差對抗也好,後來夾在欽差太監與欽差大臣之間也好,最後決定倒向欽差太監也好,李知府一直遵循著一個原則,那就是盡力讓自己避免正面直接對抗,既是出於小心謹慎心思,也是因為心理陰影而不敢。
所以他總是小心翼翼的挑動王敬與方應物兩人對抗,然後在夾縫裡生存。除非個別迫不得已時候,避免直接站到一線出頭。
比如,方應物佔山為王聚攏一批人在公館街,府衙絕對不派衙役去清場,王千戶想要動手,府衙也絕不派人跟著去。
又比如,王千戶逼著府衙收回公館,趕方應物走人,他這知府雖然不敢拒絕,但在過程中竭力突出王太監,將方應物的怒火向王太監這邊引導。
多年來的經驗告訴李知府,唯有如此才是高壓之下的生存之道。方應物想強壓自己與欽差太監對抗,這心思手段也未免太幼稚了些!
隨後李知府將狀子丟給了府衙刑房,很隨意的吩咐道:“按程式辦理!”
袁娘子在府衙和街道上鬧出來的動靜,自然會被採辦太監爪牙得知,如此沸沸揚揚的訊息,想不知道都難,根本瞞不住人。
這日傍晚,王敬正在用晚膳,王臣則坐在邊上陪著吃。父子兩人邊吃邊說閒話,王臣建言道:“今早抓了那袁鳳蕭,關在密室一天沒有過問。
到了明天,火候就該差不多了,是否可以向那方應物通一通氣?若他是個憐香惜玉的,說不定就此退縮了;若他不識好歹,我們也自有法子來修理他,我就不信他這種文臣會不顧惜顏面。”
王敬點點頭道:“可,你去試試看,成了固然好,不成再說。無論如何,我們無非就是多背上幾句卑鄙無恥之類的罵名而已,別的倒沒什麼損失。”
王臣獰笑幾聲,這次就算拼著得不到好處,也要把方應物的名聲搞一搞,誰讓他王臣就是看方應物不順眼!
王敬對王臣的心思洞若觀火,但無所謂了,反正也不會壞自家的事,年輕人胡鬧一點也是常見的。
正在這時候,負責服侍王敬的小太監立在門口處,稟報道:“有個外邊街面上傳來的訊息,王公務必要聽一聽!”
“什麼訊息如此緊要?”王敬抬起頭問道。
“聽說有個杭州來的袁娘子,跑到府衙去告狀,告的就是今早當街搶人的事情!”
王臣不能置信,站起來驚呼道:“這是哪來的袁娘子?明明正在密室中關押著!”
小太監繼續稟報:“不知是什麼緣故,聽外面說,被當街劫走之人是袁鳳蕭的好友,山塘那邊的美人薛娘子——這大約是不會錯的,袁娘子本人已經在府衙公眾面前現了身!”
王臣瞠目結舌,站立不穩,重重的坐回了太師椅裡面,一時間發起呆來。這次連人都搶錯了?搶來的人不是方應物的老情人?
計劃失敗固然值得心痛,但王臣更害怕的是義父的反應!他戰戰兢兢的側頭看向王敬,結結巴巴的說:“乾爹,這,這,這實在是......”
他本來想說一句“天亡我也,非戰之罪”,但卻始終吐不出來。
王敬擦了擦嘴,幽幽的嘆道:“我說過事不過三,算是白說了。這是你面對方應物以來,第四次犯下蠢事了罷?”
王臣欲哭無淚,不知該如何答話,只能無語問蒼天。
他非常不明白,他的計劃事先都是如此周詳,仔細審視之後彷彿沒有漏洞,幾乎不存在失敗的可能,但為什麼最後總是走了樣!
難道這該殺千刀的方應物,真有天命護身,是上天派下來的剋星麼!他王臣絕不服氣!憑什麼方應物是上天寵兒!他王臣要逆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