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御史和張部郎兩人的目光只在劉二公子和方應物身上打轉,旁邊的杜香琴姑娘則被無視了。
從技術上說,杜三娘子才是最有力的證人,是最能說明情況的人,總比方應物和劉二公子之間近乎荒謬的互相指證要專業點。但是,此刻明顯不是靠專業說話的時候,現在是政治來說話,專業靠邊站。
方應物也在考慮一個問題,自己要不要趁此機會進一步揭發劉二公子?
雖然不知道這位禮部張大人是誰的人馬,但可以確定他與次輔劉珝肯定不是一路的,不然也不會為難劉二公子。所以說,這也是個落井下石的良機。
方應物手裡可以檢舉出去的劉二公子罪名還有兩個,一是為一己之私強買強賣欺壓妓家,很是沒品;二是公器私用,指使東城兵馬司違規捉拿應試舉子項大公子,若炒作得好了,這也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
不過經過再三考慮,方應物還是放棄了落井下石的念頭,一直目送兩名檢查官員離開院子,也沒有再說出什麼。
不是他不煩劉二公子,而是他要當一個成熟理智的人士,否則和劉二公子有什麼本質區別?
不管是張大人是幫著誰對付劉二公子和他背後的父親,那也不是他方應物應該插手的。道理要徹底想明白,次輔太大、方家太小,僅此而已,更具體地說是兩點。
第一,根本得不到足夠大的收益,最多被別人賞點殘羹剩飯而已。一個小人物積極主動幫忙對付某位大人物,然後論功行賞能得到天大好處的故事彷彿盛行不衰,但這類故事都是小說家言。太當真就要在現實裡傻眼了。
利益交換哪有這麼簡單?與利益交換最息息相關的是一個的地位有多高,而不是這個人的功勞有多大。他方應物連進士都不是,充其量算潛力股。在廟堂大佬面前有什麼實際政治地位?
其次,潛在的風險與收益不成正比。劉二公子這些破事,起到的作用只能是削弱劉次輔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並打擊劉次輔的威信,這還處在一個量變階段,尚不足以真正致命。
那麼次輔還是次輔,他方應物若表現的過於積極。與黑幫片裡的傻頭傻腦炮灰小弟有什麼區別?
歸根結底,他方應物只不過是一個趕考舉子,就不要操首輔萬安、大學士劉棉花的心了。當然,如果確定能成為劉棉花的女婿,那另當別論。
方應物瞥了一眼劉二公子,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不過劉二公子再蠢也知道,目前這情況是他自己搞不定的了。他沒與方應物繼續鬥氣,與杜香琴悄悄說了幾句話後,便匆匆離開了,大概是要回家。
人來人往,一地雞毛......方應物在走人之前,轉頭對杜香琴道:“剛才有朝廷大人在這裡,我沒有幫著你去鳴冤告狀,你心裡不會埋怨我沒有同情心罷?”
要說失望,還真是有點。杜香琴強顏歡笑道:“方公子說笑了,區區風塵賤軀,怎敢抱怨貴人。”
“現在還是不說為好,你也先守口如瓶罷,不要告訴劉二公子說我已經知道了他那些胡作非為的事情,就當我什麼也不知道。這也對你有好處,不然後果難說得很。閣老家可不是吃素的。”方應物意味深長的說。
杜香琴點頭稱是。隨後方應物招呼了兩個隨從王英和方應石,離開教坊司衚衕,再次前往東城兵馬司去。
項大公子還被關在兵馬司監牢裡,不將項大公子撈出來,這趟出門就不算成功。上午第一次來時,準備不足,沒有說動才曹指揮放人。但經過剛才在杜香琴家裡的事情,方應物心有定計,決定再來一次。
曹指揮沒有拒見,態度依舊不算差。至少沒有橫挑鼻子豎挑眼,也沒有對三番兩次前來打擾的方應物表現出厭煩之情——其實作為負責具體事務的京城地面官,這是基本素質,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只是曹大人依舊不肯放人,“方公子見諒,確實放不得人。大概......要查問幾天,情非得已還請多多諒解。”
“在下去了杜香琴家裡,剛從那裡過來,倒是見了一樁趣事。”方應物胸有成竹不緊不慢的說。
曹大人問道:“是什麼趣事?”
方應物答道:“看到有軍士守著幾處衚衕口,然後一位御史和一位禮部大人親自清查門戶,說是要搜尋不法官員,你說有趣不有趣?”
曹大人也不慌不忙,與方應物話家常一般,“此事本官亦有耳聞,本兵馬司還借出去若干人手,不足為奇哪。”
方應物笑眯眯的繼續說:“有趣之處在於,他們在杜香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