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挾百姓並用百姓為前驅當炮灰有什麼區別?
她這是不按理出牌,嚴重xing在於徹底破壞遊戲規則,堪稱是完完全全的邪招!如果在政壇上,都學這樣搞道德綁架,那就天下大亂了,任何一個稍有素養的官員,都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這幾天接觸,讓方應物產生了些許錯覺,他沒有感覺到這女廠督有多麼邪惡,既不貪財又不兇殘,無非就是做事蠻橫、手腕又稚嫩了點,為何還如此招罵,難道古人道德底線很高嗎?
今天才算是親身體會到了。連如他方應物這般,在道德方面容忍度還算不錯的穿越客都想大罵了!
這種政壇二把刀、半瓶子醋式的人,能幹出來的事兒也許不殘忍,但就是叫人窩火、叫人噁心,活該她短短几年時間就迅速敗落了!
一時半刻,方應物也沒有太好主意,便對劉老丈人道:“諸位遭遇,在下心裡是極同情的。但爾等所求,又涉及在下名氣,所以事關重大,一時拿不定主意。如今在下已然知道了,還請諸位先回去,讓在下花一些時間靜心思考。”
劉老頭與人群商議過幾句,又到方應物身前道:“我等知道事起突然,方公子也需仔細斟酌。今ri便到此為止,我等明ri再來請願。”
能拖一時算一時,方應物眼見人群散了,便回到屋中。
他將隨從都叫來,很嚴肅的吩咐道:“你們不能和我住在一處了,你們兩個和蘭姐兒都離開這裡,另尋其他地方安置。實在不行,便去找鄧同知,委託他照看。”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如果能有機會,你們就回蘇州府去投奔王老大人。我不好走,你們如果想走,應該較為容易。”
王英驚訝道:“秋哥兒你前ri還說情勢無妨,只是等待,為何今ri又如此緊張?”
方應物嘆口氣,他本來並沒有什麼危機感,感到安全還是有保障的,就是汪芷這廠衛大頭目也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窮兇極惡的地方。但遭遇了今天這樁事情,他卻陡然嗅到了危險。
危險來自於兩點。一是某廠督的不按理出牌作風,對此他遵循常理是猜測不到的,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麼,萬一拿他身邊人作文章就麻煩了。
壞規矩的事情,她做出了第一件,就會做出第二件,不能有僥倖心理。還是趁著某廠督沒有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身邊人這裡時,未雨綢繆的讓家人都轉移出去吧。
第二個危險來自於常州府這些百姓的請求。別看現在他們都是苦苦哀求,情態卑微可憐,但轉化起來也會很快。
方應物搞研究看慣黑材料,對人類普遍的劣根xing很瞭解。如果這些百姓最後真被自己拒絕了或者沒有幫到他們,他們有很大的可能xing會翻臉,並將罪責遷怒到自己身上。
畢竟自己看起來比廠衛弱得多,還算不上大人物,在本地又孤立無援,不找自己撒氣洩憤找誰?弱者靠欺負更弱的人來找心理平衡,這是人類常有的現象。
到那時候,上百人聚集在一起,氛圍就是十分不可控的。一個處置不當,或者有幾個帶頭的,便有可能衝進自己住處打砸燒搶。
所以還是提前將身邊人轉移出去比較安全,萬一有什麼問題,只要自己多加註意,獨自提前逃跑也簡單點。
一夜無話,到了次ri,汪芷又來了,果然兌現了她三顧茅廬的承諾。
方應物苦笑道:“人各有志,你又何必強求在下?脅迫百姓來強逼在下,這不是做事的正道。”
汪芷神情悠然自得,一切盡在掌握,“我這不是驅使百姓強逼你,而是幫你尋找藉口和理由,別不識好人心。”
這也是好人心?方應物氣極反笑,“在下倒要聽聽,你這是什麼歪理?”
“在我這裡當兩年書辦,對你考科舉其實沒有影響,其他地方也虧待不了你,那麼你擔心的是什麼?只能是一些小小的名聲問題了吧,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那麼現在為了這群可憐的百姓,你就從了我,這未免不是美談。聽聖人說過,捨身成仁、捨身取義;佛祖也說,捨身飼虎、割肉飼鷹,你如何做不得?
你若不管,那便是你雖不殺伯仁,但伯仁卻因你而死!你若放手,如蒼生何?
大家都是為皇帝做事的,又不是讓你叛國投敵,想來別人也會理解。也就是說,我幫你解決了這個名聲問題,你還有什麼道理拒絕?”
居然還真有歪理?方應物愕然良久,此人路數邪氣,太邪氣了,這才是她最大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