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物終於還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了洪家別院的大廳,要獨自回花溪去。
這時便沒人攔他了,眾人只是望著他的背影嘆一聲“有志不在年高”。只有洪松洪公子作為半個主人,匆匆忙忙的追了出來送行。
“方賢弟,令尊與令外祖之間的事情,畢竟是當年長輩們之間的糾紛,你萬萬不可執念於心,容易壞了本分。”洪公子勸道。
方應物點頭稱是,“洪前輩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洪公子仍不放心,又道:“過去的事情出口氣就罷了,若常記掛於懷,容易影響到你的心境。”
方應物再次點頭稱是,“在下曉得。”
“那便好。”洪公子拱手為禮,送別道:“此去數十里,路上保重。”
方應物還禮道:“洪前輩留步。”
禮畢,洪松站在原地,準備目送方應物離去,方應物似乎也要目送洪公子迴轉。結果彼此告別後兩人都沒動,互相凝視片刻。
洪公子頗為感動,“賢弟功名只在翻手之間,你我很快就會在縣學見面。又不是遠行他鄉,故而賢弟不必如此依依不捨。”
方應物無奈道:“這個,在下身無分文”
從洪公子身上搜颳了五錢銀子路費,方應物去碼頭坐船往縣西而去。
對少年人而言,常常是小別勝新婚,這次方應物便體驗到了。出門半個月算是有生以來時間最長的一次,再回到上花溪村住處,見到小妾蘭姐兒時,心裡就忍不住泛起癢癢。
王蘭服侍著脫下外衣時,方應物舉手之間,不經意的用胳膊摩擦到了她那飽滿胸部,頓時一股異樣的激情閃電般刷過全身。他便再也忍不住。拖了蘭姐兒上床顛鸞倒鳳的親熱一場,不知過了多久方才雲收雨散。
兩人都不想起來,除了口舌之外的全身都慵懶地黏在一起,敘著離別情話。等到睡前,方應物安排起明天的家務:
“我去叫幾個鄉親,將後山的木亭子重新打掃過,用水洗乾淨了,預計馬上就要派上用場了。還有,你去找二叔爺,叫他在村裡蒐集些野茶,多多益善。”
記憶力超群的蘭姐兒認真想了想,提醒道:“三四個月前你說有必有訪客紛至沓來,從村裡蒐集一筐野茶備用,結果放成陳茶,最後自己喝不完都扔掉了”
這種事還是忘掉的好!方應物輕輕在她光滑的身軀上捏了一把以示嘉獎,“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不捨得投入哪來的收穫。這次一定沒問題,速速去籌備,記得可用茶葉充租子。”
這次他出門,沾了商相公的光,在某些方面收穫還是很大的。
以商相公的地位和名望,他返鄉過程肯定能算大場面,府縣接待都是最高規格。就拿這次淳安縣來說,若非是商相公榮歸故里,肯定不會有那麼多本縣元老級別的縉紳鄉宦雲集一堂,共同迎賀。
而他方應物從府裡一直跟隨商相公著到了縣裡,那真狠狠露了幾臉。特別是因為一首有點小題大做的《臨江仙》,成為了閣老“忘年小友”,名氣必然蹭蹭的上漲了。
何況自己身份已經無限接近於生員秀才,也算是半個士子,在某類人眼裡肯定已經成為具備了參與遊戲的資格。
再加上本縣四十年來又一個解元家的名頭逐漸傳揚開來,不敢說訪客如雲,但慕名而來的肯定不會少。
卻說如此準備兩天,落滿塵土蛛網的山林小亭被打掃乾淨,富含野趣的野茶也搜刮到一籮筐,方家再次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這天,方應物正在院中閒坐,蘭姐兒一邊縫補冬衣,一邊陪著夫君說話。其實無論她聽不聽得懂,只管點頭就是。
“人世間處處皆學問,出了名後,招待上門賓客也是有講究的。賓客如果多了,也是煩不勝煩,而且近之則遜、遠之則怨,其中火候不好拿捏。”
“一開始要熱情幾分,多接待一些,落一個禮賢下士、謙謙君子名聲。但其後過一陣子就要端起架子。聲稱沉湎往來交遊影響讀書,非聖賢之道也,並捫心反思後決定杜門謝客,非特殊者不得見。
物以稀為貴,露面少才彌足珍貴,這般淡泊名利的風範就出來了,而自身又得到了清淨,不至整ri匆忙於待客。”
正當方應物滔滔不絕對小妾灌輸待客之道,順便論證一個名士是怎樣煉成的時候,有個小孩子突然在院門外大叫:“相公小叔!村外遠遠的來了好些人,正打聽你的住處!”
來了!方應物早有預案,反應極其迅速,只見得他從太師椅上一躍而起,抱起書本就朝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