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地方,十幾年來就出了家父一個秀才,而且還是家父天賦出眾因素多一點;
況且連童生也沒出幾個,至於我,更是投機鑽營因素多一點。所以花溪社學的成績實在拿不出手,您老人家這塾師確實不是很”
“你想說這是老夫誤人子弟麼?”王塾師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吹鬍子瞪眼質問道。
方應物想起來,自己剛穿越的第一天就被社學拒之門外。不由得暗暗嘆道,自己這老泰山,說誤人子弟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好罷,老夫確實不是很周到,但花溪地方向來就沒有文風,都不用心向學,社學就像是擺設,多少年不出人才能怪得老夫麼!再說,你想幫理不幫親嗎!”
方應物打個哈哈,“我隨口說幾句,老泰山言重了!”
王蘭在一旁說好話懇求道:“父親那裡別無產業,若失了社學塾師位子,ri後一家人不免要有飢寒之虞。實在無奈,還請夫君伸一把手。”
方應物考量一番,拋開知道李士實大宗師四十年後造反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他眼下所作所為絕對稱得上盡職盡責,實乃循吏也。
不在府城偷懶,親自按臨縣裡,這是不辭辛勞;採取糊名方式,對考生一視同仁,這是杜絕私情;裁汰罷斥不合格生員和塾師,這是勇於任事。
但是人情擺在這裡方應物嘆口氣,對王塾師父女二人道:“我與大宗師素不相識,又只是個小小童生,你們想讓我怎麼辦?
還有,我自己這次道試中不中秀才,全捏在大宗師手裡。你們讓我去通關節,萬一惡了大宗師,叫我丟掉秀才功名,豈不得不償失?”
蘭姐兒聞言現出擔憂之sè,心裡比較了片刻,覺得還是夫君功名更重要。
她便扭頭對王塾師道:“父親,這回不如算了,ri後再慢慢尋計。眼下正是夫君搏取功名的要緊時候,不要節外生枝了。”
王塾師卻滿懷信心的說:“老夫知道賢婿一定有法子。”
方應物無奈暗示道:“何必急於一時,忍一忍罷。大宗師乃朝廷欽差體制,不可能長久留在淳安縣,他總會離開的。”
王塾師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等大宗師走了後,縣裡還不是汪縣尊說了算,到時再想法子與汪縣尊說說情罷!現在去觸大宗師的黴頭,如同火上澆油,這不划算。”
王塾師放鬆下來,連連點頭道:“好,好,要得就是這話,如此老夫後顧無憂了。”
方應物忍不住取笑道:“你老人家其實早已想到,就等著我這句話罷?”
雖然李提學會離開,但三年內仍舊是浙江提學官,以汪知縣的xing子,真不知道他敢不敢擅自修正李提學的措施。不過方應物此時當然不會大煞風景,將這個憂慮說出來自尋煩惱。
王蘭留了父親吃午膳,便轉身去燒火煮飯了。方應物與王塾師繼續閒聊:“大宗師一口氣發落了十幾個生員,難道別人就忍得住這口氣?”
“不滿的人多得很,尤其這次裁汰生員幾乎都是出自大戶人家。他們或許不上進,一直躺在功名上混ri子,但一下子被剝奪掉功名,當然是很難忍!”王塾師嘆道。
雖然王老先生也遭了池魚之殃,暫時丟掉鐵飯碗,但李大宗師這種不畏豪強、一視同仁的作風,還是很令他肅然起敬,不得不讚一聲好官!
連方應物也迷惑了,未來的大反賊怎會是如此廉介正直的人物?
難道他是ri後受了什麼刺激,xing格大變走極端,才回去跟著寧王造反?亦或是他如今以三甲末尾之身,來當浙江提學官,必然飽受各種非議,所以憋著氣要做出成績給別人看?
但方應物又隱隱約約覺得不是這麼簡單,否則商相公提起此人時,態度為何那般玩味?
方應物突然發現自己有個疏忽,在倦居書屋時,一開始因為能在商相公身邊混資歷而興奮,後來天天被八股文整的yu仙yu死,結果忘了探聽商相公關於大宗師的口風。
他敢肯定,商相公肯定知道些什麼。
方應物又和王塾師聊了幾句,忽見一個村民氣喘吁吁的跑到堂下,對方應物大叫道:“有大官隊伍到了下花溪,打聽著要找小相公你,那邊鄉親傳了話過來!”
方應物吃驚道:“大官?什麼大官?”
那人答道:“我不清楚,只是聽說穿著大紅袍!”
紅袍?按朝廷體制,只有四品及以上的官服才是緋sè,而目前淳安縣裡唯一可以穿緋sè官服的,只有正四品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