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宇文化及殺了天子,擄走她的母后,將大隋宗室屠殺殆盡,楊娥皇從未感到自己會這般恨一個人。
拂衣看見楊娥皇的神情,言道:“東都城池高厚,李密尚且攻不下,宇文化及那逆賊,定然也鎩羽而歸。”
楊暕聽了這話後,反是更怒,言道:“不說尚好,一說更怒,方才我聽集市上的人,說了一耳朵,真是氣死我了,段達、元文都、皇甫無逸,獨孤機那般佞臣,竟然擁立楊侗為天子,於東都稱帝,改元為皇泰。他們難道不知我尚在嗎?大隋的帝位何嘗輪到他了。”
聽了楊暕之言,楊娥皇心底不由氣苦,大隋都到了這份上了,自己這位兄長,還在爭誰來當大隋天子,而不是報仇之事。
楊娥皇不由心底暗歎,父皇母后,你教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越王楊侗於東都稱帝,改元皇泰之事,亦傳到了幽州。
李重九手中拿到的,正是東都向天下公告的檄文。
檄文上言。
我大隋之有天下,於茲三十八載。高祖文皇帝聖略神功,載造區夏。世祖明皇帝則天法地,混一華戎。……至如宇文化及,世傳庸品。其父述,往屬時來,早沾厚遇,賜以婚媾,置之公輔,位尊九命,祿重萬鍾,禮極人臣,榮冠世表。…………但本性兇狠,恣其貪穢,或交結惡黨,或侵掠貨財,事重刑篇,狀盈獄簡。…………化及梟獍為心,禽獸不若,縱毒興禍,傾覆行宮。諸王兄弟,一時殘酷,痛暴行路,世不忍言。有窮之在夏時,犬戎之於周代,釁辱之極,亦未是過。
這檄文上兩層大義,一說天子雖在江都遇害,但隋德未衰,這天下者,乃是高祖時打下的天下,東都者,乃是世祖(注一)建立的東都。大隋沒有滅亡。
第二層意思是,我楊侗乃是聖德太子之子,繼承大隋的基業,名正言順,乃是正朔,而弒君宇文化及擁立乃是傀儡,對方是叛逆,號召天下共討之。
李重九看著這洋洋灑灑寫了上千字的檄文,臉色輕鬆。
但一旁魏徵,溫彥博他們則並非如此。
魏徵上前言道:“上谷公,之前我們為故天子發喪,故而幽州士族,官吏對上谷公,皆是十分敬佩,士民歸心,而眼下越王登大寶之位,我們幽州是應該承認,還是不承認呢?”
這就是一個手掌,兩面的問題。
正朔不是那麼好奉的,為故天子發喪,說明心底對大隋還是親近的。
而眼下楊侗在東都即位,繼續以大隋的旗幟號令天下,其身份乃是名正言順,比之當年劉秀的身份,還要正宗。這點必然還是會令心向大隋的舊吏,遺老遺少們,重新燃起希望來。
現在若李重九對這檄文,置之不理,或者不起而響應,那麼必然會令那些剛剛對李重九有所改觀士族,官吏,大生失望,甚至會有虛偽之感。
故而魏徵擔心是如此,溫彥博亦是言道:“魏郡守所慮甚有道理,不知上谷公如何應對此檄文呢?”
李重九笑著言道:“對於此檄文,我們暫時拖一拖,可能不必有所動作,恐怕滎陽的魏公會先一步派人送信而來,教我們如此示下。”
聽了李重九之言,魏徵,溫彥博不由疑惑。
不過此議也是沒錯,眼下李重九聲言支援李密奪取天下,自是要與他保持進退一致,之前李重九私自替楊廣發喪,聽單雄信說已引得李密微微不快了。
果真不數日,李密的使者來幽州刺史府,告訴他們一個天下人都不可能相信的訊息。
李密居然向皇泰主楊侗,北面稱臣了。
聞之此訊息,頓時幽州上下群臣皆有一種不知所措之感,昨日還是宿敵,正在交戰之兩人,今日就和好了。
魏徵當時正在書房批改公文,聽說此事,二話不說,立即派人御車趕到刺史府上。
魏徵見李重九正在批改公文,言道:“原來上谷公早就預料了魏公會向東都稱臣,只是我不解,難道魏公真的捨得?還是說客,乃是蘇秦張儀復生?”
李重九擱筆笑著言道:“玄成,你在魏公麾下多年,難道還不瞭解魏公的性格嗎?稱臣不過權宜之計,宇文化及在東,王世充在西,瓦崗軍不可能兩個拳頭打人,故而先向皇泰主稱臣,再全力對付宇文化及,以我預料不差,過幾日瓦崗軍與宇文化及的驍果軍必有一番血戰。”
魏徵聞言明白過來,長嘆言道:“可是瓦崗軍圍攻東都半年,士卒傷亡慘重,今朝說放棄就放棄,那些亡命於城下計程車卒不久白白死了嗎?其餘士卒怎麼會不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