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孫要在嚴冬到來之前給故去的祖輩送去禦寒的衣服,以使祖先安息於九泉之下。
這一天,村民們通常會穿上新衣服,全家團聚。外出的人,一般也要趕回家。出嫁的女兒這一天卻是不能回孃家的,而是隻能留在婆家。另外,小輩們要向長輩敬獻鞋襪,女子要給舅姑贈送布鞋,表達祝福。
昨晚筱葉聽說要給花大雷的爹孃敬獻鞋襪時就激動了一番,憑什麼啊!自個一家人幾年都沒錢制新衣,卻要摳出錢來孝敬她?你說她要是對他們好也就罷了,偏偏是個有進無出的主,氣煞人也!
花大雷一個大男人也不會製鞋襪,往年都是摺合成錢孝敬父母。筱葉聽聞要給錢時,又是雞凍了幾番。沒法子啊,現在是窮人,能不把那幾文錢看的很重麼?
最後,在筱葉又是說教又是威逼利誘之下,費了幾缸口水,花大雷方才勉強同意今年不給錢。筱葉頂著昏暗的煤油燈,縫製了兩雙厚棉襪,就當成是孝敬給花大雷父母的薄禮了。
筱葉也知道此舉分明自己是個特不厚道分外小家子氣的壞媳婦,但就目前的情況,她也只有做個壞人了。花大雷養傷幾日都未去打獵,也根本拿不出幾個錢來。再說了,他們不得存夠錢作為創業資本奔小康去啊?
去鍾金蓮家的路上,花大雷悶悶地有些難受。筱葉也沒啥不好意思的,拿塊布包好兩雙襪子,前去送賀禮。俗話,禮輕情義重。嘿嘿,他娘要是真愛護小輩的話,就會體貼他們的難處。
三人也不說話,一路默默前行。不時有別人家的小屁孩們穿了嶄新的衣服懷裡兜滿瓜子花生之類的小點,蹦跳出去招朋引伴。
筱葉偷偷地瞧了眼小雷,他情緒亦是有些低落。筱葉長嘆了口氣,暗暗下決心,明年這個時候,也定會讓小雷穿上漂亮的新衣衫,懷揣著大把的零嘴兒愉快地出門樂一番。
氣氛越發地壓抑,安靜中倒聽兩個玩耍的小孩子在唸一首歌謠,大抵是:
一九二九,招喚不出手;
三九二十七,籬頭吹觱慄;
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
五九四十五,太陽開門戶;
六九五十四,貧兒爭意氣;
七九六十三,布衲兩頭擔;
七十二,貓狗尋陰地;
九九八十一,犁耙一齊出。
小雷低聲跟著一齊念著,筱葉好奇地笑問道:“這唸的是什麼?”
“九九歌,娘會不曉得麼?”小雷偏著頭疑惑道。
筱葉內心一懊悔,立即打哈哈矇混道:“切,娘怎麼會不知道!這不是考考你麼!”
小雷仍是有所懷疑,皺眉道:“西龍都會念呢!”
筱葉的一顆心頓時有些受傷,那小傢伙斜睨著的眉眼分顯昭示著,他娘忒是沒用,還比不過一個五歲的小娃兒。
一旁的花大雷插話道:“你娘倒是真不知道的。”
小雷眨巴著眼睛,而花大雷只是笑笑,卻是沒有解釋。
小雷情緒低落,沒有追問下去。而小雷都不問,她卻是不好問的。她為什麼不會這九九歌?笑話,她是穿過來的,當然是不知的。可是,那葉子倒如何不會知?瞧花大雷那高深莫測的模樣,她越發的心癢癢起來。
只是,一會便到鍾金蓮家,她也沒機會開口問。
鍾金蓮家偌大的廳內,坐了黑壓壓一片。沒成想到,花文遠與鍾金蓮旗下,卻是集了一個連的兵力。
桌上是放了碟子的花生與瓜子,將那些小屁孩給讒的,倒沒似往常般在後院玩耍,都齊齊地聚在廳內。偏偏鍾金蓮不給他們吃,惹得那些倒黴孩子拼命地咽口水。
待花大雷一家三口進屋,這人就算是到齊了。
花文遠與鍾金蓮在八仙桌上首坐下,鍾金蓮特地將那碟子拉向自己,緊緊地護在兩手之間。
花大民推了推一旁的女人,那女人不緊不慢地上前將兩雙新納的布鞋和襪子丟在桌上,不甚恭敬地喊了聲,“爹、娘,這鞋子還能能合您的腳。”
花文遠仍是未睜眼,鍾金蓮撿起鞋子放到眼前仔細檢查一番,撇著嘴道:“這針腳卻不怎麼勻稱。”
那女人應該就是花大民的妻子、花大雷的大嫂、花玉蘭的孃親,只見她聞言也沒什麼惶恐之色,微微皺了皺眉,便不耐地退回坐下。
金蓮同志嘴裡嘟囔著將鞋襪收下,磨蹭半晌,方才將那花西龍喚到跟前,從碟子裡抓了一把瓜子給他,末了又添上幾粒花生。一個五歲的小孩手有多大,抓了幾粒又全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