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從夢中驚醒的時候還是三更天。
他沒了睡意,半起身坐在明黃的帳幔中,用細長的手指撐住半邊額頭,疑惑又自嘲道:“居然又夢到了和皇上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如果皇上有的選,恐怕最想要忘記的就是那一天吧。”
聽到動靜後進來的李傳信站在不遠處,低聲問道:“義父,可是需要水?”
王朔剛醒來的聲音帶著些喑啞,“皇上帶回來了沒有?”
帳幔外的李傳信明顯頓了一下,才開口道:“獵魂莊傳回來的訊息是行動失敗了,這一次,無人生還。”
李傳信其實已經做好了被斥責的準備,可帳幔裡的人卻在聽完後低聲笑了出來。
可李傳信的心神卻繃地更緊了,因為那笑聲壓抑中又帶著濃濃的悲慼。
他形容不出來,但直覺告訴他,今晚的王朔很危險。
“看來皇上還沒有玩夠呀,但作為一國之君,可不能如此任性。”
他頓了一下又說道:“給狼奴左賢王去信,就說這次和親煩請王爺務必親臨,儀仗隊中疑似混入了奸細,查出之後,除公主外一切人員隨左賢王處置。”
李傳信緊張的吞嚥起口水,“若左賢王誤傷了陛下怎麼辦?”
“他那麼任性,經受點苦楚也算長教訓了。”
“是。”
“對了,良妃的胎相如何?”
“剛滿一個月,有四位太醫輪番照顧,一切正常。”
“很好,好好照料,以後有你的好處,退下吧。”
“是。”
走出偏殿的李傳信驚覺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王朔雖然沒有直接佔了未央宮的主殿,但卻將暫居的偏殿打造的與皇帝寢殿並無二致,他稱帝之心已如此明顯,恐怕良妃肚裡小殿下誕生之日,就是當今聖上的死期。
但他只是個奴才,是個只配站在角落看風雨的小人物,他又能做什麼呢?
不過是努力在飄搖中保住性命罷了。
想到此處,李傳信攥緊的手掌悄悄鬆開,他得快去給左賢王傳信才好。
南來的飛鳥劃破了北方小村落的寧靜。
即便是半夜時分,閻王愁裡也是一片歡騰,因為他們的皇帝終於醒了。
躺在床上的趙凜心神還有些恍惚,看著旁邊霍青的臉迷迷糊糊的問道:“少爺,你喊我作甚?”
他剛剛明明跟著霍青向文華殿走去,可一直牽著他手的霍青卻突然消失了。
前方巍峨的宮殿也不見了,只餘下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兩道宮牆。
然後便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趙凜趙凜趙凜”
是霍青,還是少爺?
“你剛剛喊我什麼?”
此時趙凜已清醒過來,眸光凝固在霍青臉上,在心裡笑道:“是霍青。”
“什麼喊什麼?奇怪,我怎麼又暈過去了?”
可霍青分外執著,他抓著趙凜的手腕,幾乎是帶著祈求和誘哄道:“你剛剛喊我的,再喊一遍好不好?”
少爺嗎?
原來他這麼在乎原身嗎?
一句迷迷糊糊的少爺就能讓他失態至此。
但他又不是原身,他只是莫名其妙栽進原身的記憶中而已。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怒意湧上心頭,趙凜用力掙脫了霍青的桎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看著霍青還想繼續問,季星海忙上前攔住了好兄弟。
“霍青,你就算擔心主子,也得先讓大夫給主子把脈不是?”
身後的雞窩頭不耐煩的咳嗽了一聲,季星海便順勢拉著霍青離開了。
可他這三天幾乎一步未離的貼身照顧,這會子腿腳還有些麻痺,被季星海拉走的時候踉蹌了好幾下。
雞窩頭跟轟小雞似的,張開手衝著其他人揮了幾下。
“都出去待著,就這麼點地方,你們都擠在這裡,病人呼吸都不順暢了。”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藍澤等人早就領略了雞窩頭的古怪脾氣,見他又要趕人,便不敢多留的走了出去,省的他又撂挑子不治了。
其實青龍回去後當天就把張院判帶回來了。
可張院判摸了半天脈,也只摸出個,驚冷過度導致的起熱昏迷。
跟著他的方子治了一晚上,不光不見效,皇上反倒越發嚴重了,囈語不斷,還渾身滾燙。
最後還得聽雞窩頭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