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寒的意識在崩潰的邊緣遊離。血液從她身下蔓延,染紅了焦土,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世界彷彿籠罩在一層半透明的霧靄之中。
不遠處,夏廣正的屍體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機,他的靈魂枯萎,像被燃燒殆盡的燭火,只剩下一縷精神的灰燼,在“煜曦”的上空迂迴盤旋。那柄劍依舊耀眼,冰冷的劍鋒倒映著戰場的殘骸,卻再也映不出他的影子。
就在此刻,煙霧之中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一個穿著人字拖、灰色褲衩、黑色t恤的中年男子隨意地走出廢墟,手插在口袋裡,神色淡然,彷彿並未把這場驚天動地的戰鬥放在眼裡。
他停在夏廣正的屍體前,低頭打量著這位剛剛決定火星未來的男人,臉上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相當精彩的一戰啊。”男人輕聲嘆道,聲音裡聽不出是遺憾還是譏諷。
他緩緩蹲下,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夏廣正的額前,像是替他理順那被鮮血與灰燼沾染的髮絲。
“夏廣正……你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狠啊,連自己也不放過。”
男人說完這句話,靜靜地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等待一個註定不會到來的回應。風吹過戰場,捲起零星的灰燼,他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似乎想要再多做些什麼,卻最終只是將手掌輕輕落在夏廣正胸前的殘骸之上,停留了短暫的一瞬,隨即收回。
“……感覺你之前跟胡天碩打鬥時完全沒有出力啊。”他輕輕笑了一聲,帶著點戲謔,隨後毫不猶豫地伸手撿起“煜曦”,那柄沾滿鮮血的劍在他手中微微顫動,彷彿仍存有夏廣正最後的意志。
他看著劍鋒,神情有些晦暗不明,最終只是淡淡地說道:“不管怎麼樣……你是個值得敬佩的瘋子。”
說罷,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隨手從懷裡摸出一束妖豔的花枝,漫不經心地朝著江落寒扔了過去。
花枝輕飄飄地落在她的傷口上,瞬間化作點點光芒滲入肌膚,江落寒的傷口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連絲毫的疤痕都未曾留下。
江落寒強撐著最後的意識,艱難地抬起頭,盯著這個突如其來的男人,聲音微弱而嘶啞:“……你是誰?”
男人的手機在這時響了,他掏出電話,表情懶洋洋的:“喂?什麼?……卡車需要有上下傳動裝置?你們沒人會畫草圖?啊?我馬上過去。”
他說著,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塵土,隨意地瞥了江落寒一眼,似笑非笑道:“小姑娘,你在這裡等我半個小時,回頭和你商量點比較重要的事。”
說完,他轉身便走,沒有再看一眼戰場上的屍體。
江落寒愣愣地坐在地上,心跳紊亂,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她的傷口徹底恢復了,甚至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她試探性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臂,觸感光滑如初。
“……我的胳膊怎麼會恢復呢?”她喃喃自語,“我的傷勢……應該非常嚴重才對……”
可是,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抬起頭,望向那個男人離去的方向,心底升起了一種深深的不安與疑惑。
而她的身後,夏廣正的屍體已經徹底化作塵埃,只有那一縷殘存的精神灰燼,在風中輕輕旋轉,終究歸於沉寂。
泰火柱的熄滅讓菱天城的黑夜比往常更加寂靜,但這份寂靜僅僅持續了片刻,便被從廢棄老舊的房屋中爬出的妖怪們打破了。
它們披著破爛的衣物,渾身長滿倒刺和鱗片,眼神裡帶著貪婪與疑惑,將熄滅的泰火柱團團圍住,伸出爪子試探著觸碰那仍帶餘溫的石基,試圖從這突如其來的異象中嗅出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
然而,還不等它們找到答案,天空突然劇烈震顫,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撕裂開來,伴隨著沉悶的轟鳴,一道熾烈的金光衝破雲霄,照亮了整個菱天城的夜空。
妖怪們紛紛仰頭望去,目光被那驟然降臨的存在所吸引——一個身披黃金鎧甲的男子懸浮在空中,威風凜凜,背後兩根金屬羽翼展開,宛如神只臨凡。
他沉默地俯視著下方,那雙眼睛冷漠而無情,彷彿穿透了所有生靈的內心。
妖怪們不約而同地跪伏在地,額頭貼著冰冷的地面,口中喃喃祈禱,誰也不敢抬頭直視這道金光中的身影。可就在它們期待著神蹟降臨之際,那個男子的身影卻瞬間消失,金光如潮水般退去,夜色再度籠罩這座破敗的城鎮。
沉寂片刻後,低低的私語聲開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