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倉外的院子裡。
一個個骨瘦如柴的清人,將一石又一石的糧食從外面往裡扛。
糧官站在一旁拿著鞭子,數著數。
賬房一邊撥著算盤珠子,一邊在冊子上記錄,嘴角咧著,眼眸中透露著幸福的光芒。
從早上一直記到晚上,這都是第三座糧倉了。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自薩爾滸大戰後,明軍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家底,他們心裡知道,這一切,都是平虜伯爺帶給他們的!
思及此處,賬房不由抬眼看向院子中間的伯爺,眼眸中盡是崇敬之色。
院子中間擺著一張方桌,
桌上,
一壺酒,兩碟小菜,中間放著一個碳爐銅鍋。
炭火很旺,鍋裡的肉湯咕嚕嚕的沸響。
張伯爺一邊切著豆腐,一邊有模有樣的哼唱著:“吃了鹹菜滾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
就在這時,
一名錦衣衛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
“伯爺,鎮撫使,吳三桂託咱們錦衣衛送來的。”
李若璉放下筷子,接了過來,直接開啟看了,轉而對張璟川道:
“廣寧已經被圍一個月了,朝廷也沒有援軍可派,只是一味催促吳三桂等幾位總兵馳援廣寧,而且這吳三桂倒是有趣。”
“怎麼有趣法?”
“竟然是請求伯爺您,蒞臨廣寧中前所,主持大局。”
張璟川聽到這話,像是覺得自己聽錯了一樣。
“啥?”
李若璉看著信上的內容,皺了皺眉:“倒不像是客套。”
像張璟川這樣,因軍功封的爵,麾下又有數萬兵馬的,又特別是在遼東這麼個地方,已經到了一舉一動都伴隨著極為深刻的政治影響的高度了。
自三個月前,朝廷就沒有給遼東關島送過一枚銅錢,一粒糧食。
相當於這孤懸遼東關島的數萬明軍,全靠自給自足,而且這些將士九成九都是遼東人。
可以說,
這支兵馬已經可以完全脫離朝廷的掌控,並且朝廷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說的更直白一點就是,
正是因為我們是大明的軍隊,所以我們才會在遼東關島跟清軍拼命,我們是忠於國家的。
換言之,
你朝廷欠將士們的餉已經快一年多了,三個月前連糧都斷了,那我為什麼要聽你朝廷的調動。
當初可是你朝廷拋棄了我們,現在又要讓我們給你拼命,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而且朝廷打的什麼算盤,張璟川心裡很清楚。
當初自己若是遵從朝廷的旨意放棄遼東關島,帶著兵馬回去了,
沒有基本盤支撐的這幾萬兵馬必定會被朝廷拿走,而他張璟川百分百會被崇禎以各種罪名逮捕入獄。
張璟川招招手,鍋島勝茂的獨女千代子送上來熱毛巾,
張璟川擦了擦嘴,
道:
“朝廷的旨意,我都不帶搭理的,更何況吳三桂的一封信了。”
現如今,
平虜伯在遼東關島的方針,很簡單,
辛勤種田,埋頭髮育。
再說得難聽點,
廣寧不丟,山海關的屏障雖然薄,但至少還在。
張璟川這個時候回去,只能算是錦上添花,遠遠達不到雪中送炭的意義。
朝廷是個什麼鬼樣子,卸磨殺驢的事兒可沒少幹!
這些道理,
張璟川沒有明說,但李若璉懂,吳國忠徐敷奏他們也懂。
“那伯爺的意思是,回絕了?”
張璟川笑著將吳三桂的親筆信投入炭火,
笑著道:
“等朝廷立藩!”
……
“斷餉一年,斷糧三個月,這張璟川到底拿什麼養活著數萬兵馬!?”
兵部尚書陳新甲著急了,急得嘴角都長泡了。
“哎!”王德化感慨道:“我也很納悶兒啊,光靠江南的那些個商幫走私過去的糧食和鹽鐵,也不足以支撐數萬兵馬的用度啊,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難道真是高麗那邊在資助張璟川?”陳新甲揣測道。
“不應該啊!”王德化皺眉道:“高麗那邊哪有那麼多糧草輜重,一邊被清虜壓榨,一邊還得幫他張璟川養兵馬,除非,高麗王的日子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