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內。
在通往謹身殿的路上,兵部尚書陳新甲和司禮監太監王德化並肩而行。
“陳大人,這是近三個月的江南賦稅明細。”
王德化將一本冊子遞送到了陳新甲的手中。
然而,陳新甲沒去翻閱,而是又送還給了王德化。
“怨聲載道吧?”
王德化苦笑道:“都說朝廷這是在與民爭利。”
“不和他們爭,就得從老百姓頭上徵,”陳新甲冷笑道:“這些江南的商賈豪紳只顧著自己兜裡的銀子,哪裡會在乎朝廷的苦衷!”
王德化與陳新甲之間頗為親近,聞言答道:“賊首張獻忠已經兵臨舒城,攻下舒城後,下一步便是廬州,陛下那邊恐怕又得震怒了。”
“那也沒辦法,國庫空虛,三大糧倉的儲備十不存一,要想圍剿流賊,就得有兵馬,沒有錢糧哪來的兵馬。”陳新甲無奈的搖了搖頭。
王德化眼眸微動,低聲提醒道:“我聽說……江南很多商號都和遼東的那位平虜伯私底下做著走私生意,這平虜伯也算是你的人,若陛下怪罪下來,恐怕對你不利啊。”
“呵呵……”陳新甲咧嘴一笑,從懷裡掏出一本摺子,拿在手裡,對王德化晃了晃,悠悠道:“遼東前線糧餉輜重供給不足,平虜伯還能攻佔復州衛,在復州海域與登州水師大敗高麗水師,著實不易啊!”
王德化眉頭一挑,他太清楚這本摺子意味著什麼了。
遼東的捷報就是平虜伯的護身符,就是崇禎帝知道他在和江南的一些商號做走私生意,恐怕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平虜伯是他陳新甲的人,只要平虜伯那邊捷報不斷,陳新甲在朝堂上的地位亦會愈發牢固,陛下對他也更為倚重。
陳新甲從王德化的眼中看到了豔羨,心頭更是舒爽。
一個捷報不斷的平虜伯,將會是他立足朝堂,受陛下倚重的基石。
這樣的平虜伯,試問誰人不愛呢?
張璟川不是想要糧草輜重和戰馬麼,給他,給他,給他!
為了不讓王德化的羨慕變成嫉妒,陳新甲低聲提醒道:“既然知道那些江南商號透過與平虜伯的走私生意謀取暴利,你這個掌管東廠的司禮監,不得趁機扒他們一層皮下來?”
“這……”王德化恍然大悟,但表面上還是露出為難之色:“會不會太過激進了一些?”
“嘿,只聽說過流民吃不上飯造反的,可未曾聽說過商賈因為稅重揭竿而起的,那些軟柿子,不捏他們捏誰?”陳新甲給了一個滿含深意的眼神。
王德化微微一笑,頷首道:“多謝陳大人提醒。”
“客氣了,咱都是自家人!”陳新甲撫須一笑道。
……
謹身殿內,
崇禎帝朱由檢放下遼東送來的軍報,臉上露出一抹凝重和溫怒。
“陝西那邊問朕要糧餉,廣寧那邊問朕要糧餉,復州衛那邊也來問朕要糧餉,還要戰馬!”朱由檢怒斥道:“朕又不是變戲法的,去哪兒給他們變糧餉輜重出來!”
兵部尚書陳新甲和司禮監王德化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朱由檢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陳新甲和王德化,悵然道:“傳旨,以侯恂為督師發帑二十萬犒賞左良玉所屬部下,讓他趕緊剿滅川陝之地的流賊。”
說著,
朱由檢抬眼看向陳新甲,開口道:“馬紹愉丟了寧遠,還有臉問朕要糧餉,替朕給他傳個話,要麼奪回寧遠,朕給他糧草輜重,要麼就退回山海關,把廣寧交給平虜伯,朕相信平虜伯一定能為朕的大明江山抵禦清虜!”
朱由檢的話讓陳新甲不由一愣,訝然道:“陛下,那遼東關島的金州衛和復州衛呢?”
“遼東關島乃不毛之地,待流賊平定之後,再拿回來不遲,”說著,朱由檢看著陳新甲,沉聲道:“清虜那邊先用議和的名義拖著,實在不行,給點銀子消消災!”
“這……”陳新甲眉頭緊鎖,面露焦急之色。
“剿滅關內的流賊才是大局!”朱由檢冷聲道:“陳新甲,你要知道輕重!”
隨後,朱由檢便讓王德化協助陳新甲籌備與清人議和之事,並做了一些交代。
陳新甲和王德化領命告退後,
朱由檢整個人才鬆弛了下來,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癱坐在龍椅上。
深得朱由檢信任的王承恩見狀,趕緊端來一碗熱羹,躬身來到朱由檢身邊,替他揉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