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期的氣候著實詭異,
八月底的遼東,哪怕太陽出來了,也不帶多少暖意。
西邊的海風吹到這裡,少了幾分鹹溼,卻又多了幾分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昨夜一戰,
不僅殲滅了羅洛渾的鑲紅旗,還順帶手把佟圖賴的漢兵正藍旗也一塊兒給收拾了。
佟圖賴是佟養真的次子,算起來也算是佟普漢的堂兄了。
佟圖賴這個人,打起仗來也算是有些本事,尤為擅長審時度勢。
昨夜鑲紅旗被明軍騎兵的衝殺,佟圖賴心裡咯噔一下,趕緊組織兵力前往馳援。
可當他在招呼部眾時,卻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從廣寧那邊招降來的降卒抵抗意志不能說不強烈,那是根本就沒那個心思。
動作遲緩不說,在看到明軍騎兵衝殺過來的時候,竟有人主動丟下兵器跪地乞降。
這個現象絕不是極個別。
佟圖賴見勢不妙,趕緊帶著自己周圍的數百親兵朝北面逃去。
不得不說,
佟圖賴的選擇是正確的。
張璟川帶著親衛營的騎兵衝過來的時候,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便控制了局面。
蓋州城內吳國忠帶著人馬出來了,組織人手幫著驃騎營的兄弟迅速打掃戰場,然後降卒帶回。
當北面的清軍趕到時,只剩下一地的屍體了。
蓋州城,
北城門樓上。
張璟川坐於首座之上,居高臨下,看著面前的羅洛渾。
羅洛渾不算是跪著,只能算是半跪半坐,應該是腿上受了傷,站不起來,也跪不了。
沉默許久,
羅洛渾頹然道:“張伯爺不殺我,是想再用我換贖金?”
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要死要活。
羅洛渾從小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也是代善著重培養的家族未來繼承人。
他的骨子裡,是驕傲的,也是有自尊的。
人家打敗了你兩次,抓了你兩次,你若是還罵人家,那豈不就等同於罵自己麼。
羅洛渾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
張璟川搖了搖頭,揶揄道:“鑲紅旗沒了,又連敗兩次,你以為自己還有什麼價值麼?”
羅洛渾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因為他心裡清楚,張璟川的話是事實。
被明軍連番羞辱的敗軍之將,在那皇上眼裡,在爺爺眼裡,就是無能的蠢貨。
對於無能的蠢貨,他們是絕對不會浪費一粒糧食的。
羅洛渾的眼裡早已沒了神光,宛如一個將死之人,看向張伯爺,問道:
“張伯爺留我性命,該不會是想來勸降我吧?”
“我想你是誤會了,”張伯爺微微一笑道:“你在清軍那邊失去了價值,但在本伯這裡,可是個香餑餑呢。”
羅洛渾皺了皺眉,渾濁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疑惑。
“本伯剛剛得知,朝廷已經下旨在遼東立藩,並擢升本伯為平虜侯,執掌遼東軍政,節制遼東兵馬。”
說著,
張伯爺端起茶杯,吹了吹面上的沫子,然後小抿了一口,
接著道:
“既然朝廷給本伯面子,那本伯也得還份裡子。”
“你要把我送去京城?”羅洛渾訝然道。
張伯爺點了點頭,
道:
“總得讓百姓知道,本伯在遼東可是真的在抗清,而不是朝堂上的那些個官老爺,只會翻嘴皮子。
而且,
廣寧丟了,
本伯還一個蓋州衛和一個定遼右衛(鳳凰城),
至於你,努爾哈赤之曾孫,禮親王代善之孫,克勤郡王嶽託之長子,清國的多羅貝勒,鑲紅旗旗主羅洛渾,最多算個添頭。”
聽到這裡,
羅洛渾蒼白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
他艱難的抬起手,
道:
“還請平虜伯,給個體面。”
“呵呵呵呵……”
張璟川笑了,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
“給你體面?”張璟川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只剩下不怒自威的陰沉:“你們這些韃子,肆意欺辱我大明子民的時候,可曾給過他們體面!”
這一刻,
羅洛渾已經沒了活下去的慾望,剩下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