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山中洞穴,惠子與黑死牟相對而坐,兩人的目光皆落在面前那小小的石臺棋盤上。
這處洞穴是黑死牟的清修之地。
雖同為兄妹,同為十二鬼月的上弦壹,但兄妹倆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比起不是在四處旅行,就是在鬧市常住的妹妹,黑死牟更喜歡這種無人打擾的清幽之地,過著那在別人看來仿若苦行僧一樣的生活。
時間在點滴中逐漸流逝,又是一子落下,棋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惠子……”
黑死牟緩緩將手收回,終於開口打破了這山洞中的幽靜。
“這次前來……是有什麼事嗎……”
常年未曾與人交談的緣故,他的嗓音乾澀而又沙啞,話語間也總帶著些許停頓。
“只是突然很想來見兄長大人您。”
惠子語氣平靜,她的目光依然注視在棋盤上,只是短暫的思索後,便將一顆棋子落下。
“這樣……嗎……”
此非真話。
黑死牟瞬間做出了判斷。
或許是人類時期家庭教育的結果,又或許是天生的性格使然,和緣一那相對隨性的性子完全不同,無論是黑死牟還是惠子,兄妹倆都對禮儀非常注重。
如果是正常的拜訪,惠子一定會提前告知,絕不會如這般突然上門。
惠子心裡,藏著事情。
那麼,會是什麼事情,能讓他這位妹妹不由自主想來見他?
腦海中思緒萬千,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黑死牟沉吟許久後,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你的道場……怎麼樣了……”
距離兄妹倆的上次相見,已有近十年的時間。
黑死牟記得很清楚,在大概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惠子前來拜訪,並向他詢問了一些有關開辦道場的事情。
可黑死牟也沒有開辦過道場,因此秉承著慎重的原則,他當時並沒有給出任何的建議,而是讓惠子去詢問其他有相關經驗的人類。
“回兄長大人,兩年前就已經關門了……”
片刻的沉默後,自家妹妹給出了回應。
氣息紊亂了,血液也在加速流動……
果然如此嗎……
將惠子體內這一瞬的變化看在眼裡,黑死牟沒有再說話,只是在棋盤上又落下一子。
話題已經開啟,接下來,他只要等惠子自己說出來即可。
“兄長大人。”
清脆的落子聲在這狹小幽靜的洞穴內不時響起,果然,沒有讓黑死牟等太久,坐在對面的惠子就主動開口了。
只是從自家妹妹口中說出來的這話,卻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我昨晚去見了緣一兄長,和他說了很多話。”
緣一……嗎……
彷彿早已被時間烙印在了記憶的最深處,只是聽到這個名字,那張讓人無比厭惡的臉就在黑死牟的腦海中瞬間浮現。
氣息突然有些不穩,但黑死牟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等待惠子接下來的話。
“兄長大人,您說,我們究竟是為什麼而活著的呢?”
目光彷彿粘在了棋盤上,惠子的氣息越發不穩。
“這兩年,我逐漸有些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了……想不明白,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這麼久了……”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迷茫。
為什麼……而活著嗎……
目光落在惠子那微微顫抖的手背上,黑死牟並沒有立刻回答。
對他而言,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思考,因為他的答案早已清楚,且從未動搖。
對惠子而言,這原本也是不應該會去猶豫和迷茫的問題。
但她確實迷茫了。
背後的原因,黑死牟也已猜到。
身為兄長,身為一起長大的兄妹,黑死牟很瞭解自家妹妹的性子。
就如同她永遠也無法做到像他這樣與世隔絕,獨自一人在山中苦修那樣,惠子根本就不是那種一個人也能活下去的性格。
惠子的內心存在著一塊天然的空洞,這是靠她自己所完全無法彌補上的空洞,它只能由別人替她補上。
換句說話,他的妹妹需要羈絆。
她需要與人存在聯絡,才能活得像一個人。
否則,她內心的這塊空洞就會不斷放大,並在未來的某一天,徹底吞噬掉她的所有,將她變成一具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