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又是二十年過去了。
惠子還是沒能見到緣一,他就彷彿從這人間消失了似的,始終杳無音訊。
但她明白,自己的兄長並沒有死去。
從炭吉口中惠子得知,緣一在年滿二十五歲之後又回去過小屋一次,為了祭拜詩姐姐。
他還活著。
所有斑紋劍士都無法跨越的二十五歲壽命極限,偏偏只有緣一過去了。
真不愧是兄長大人,您果然是與眾不同的。
得知這個訊息,惠子內心無比喜悅,她也曾嘗試著在炭吉家久住,希望能在未來的哪一天,突然就遇上前來給詩姐姐祭拜的緣一。
然而,這種情況從未發生過。
不知道到底是神明的阻撓,還是緣一兄長真的在有意地躲著她,借住在炭吉家的那些年裡,惠子從未等到過緣一哪怕一次。
不但如此,她身為鬼的特性,還越來越引起炭吉家那兩個孩子的懷疑。
惠子姐姐,你為什麼白天都不出屋子?是生病了嗎?
惠子姐姐,為什麼你臉上都不長皺紋?明明年齡都差不多,感覺卻比孃親年輕好多……
惠子姐姐,你現在看起來都像是我的妹妹了……哈哈,當年真的是惠子姐姐你給我接生的嗎?
隨著這兩個孩子的疑問越來越多,惠子也逐漸明白,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須走了。
那天深夜,她再次將詩姐姐的墳墓打掃乾淨,虔心祭拜,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動靜。
惠子回頭看去,只見炭吉正站在屋外的走廊上,靜靜地望著她。
已經四十多歲的炭吉早已不復二人初見時的年輕,時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他的腰有些彎,他的手上佈滿了一層一層的老繭,他的臉上長滿皺紋,他的氣血在逐漸衰敗。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眼前的這個男人正在衰老,而惠子卻仍保持著十九歲時的容貌。
“炭吉,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去休息嗎?”惠子微笑問道。
她有些頭疼,因為她原本是想悄悄離開的,並沒有打算驚動炭吉一家。
面對惠子這如同往常的語氣,炭吉卻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直接問道:
“惠子,你要離開了嗎?”
惠子聞言一愣。
不過既然已經挑明瞭,那也確實沒有什麼好隱藏的了。
“嗯。”她輕輕點頭,隨後歉意地說道:“抱歉,因為我的任性,這幾年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
她是為了等緣一,才在炭吉家住了這麼久。
可惜的是,直到最後她也沒能等來自己的兄長。
炭吉卻沒有應她這句話,而是繼續問道:
“你不等緣一先生了嗎?”
惠子聞言,低頭笑了,只是這笑容中有幾分哀傷。
“我想,兄長大人是不會來見我了,再在這裡等下去,也只會是給你們添麻煩而已……”
說著,她又抬頭,重新看向炭吉,無奈笑道:
“而且,炭吉你不是也早就已經知道了嗎?
我是鬼,不是人,我的離開對你們而言,應該是一件好事……”
炭吉知道她是鬼。
對於這點,惠子在住進炭吉家後不久就察覺到了。
想來,這應該是緣一兄長告訴他的。
那時候惠子就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是見炭吉始終沒有要和她攤牌的意思,再加上她真的很想等到緣一兄長,才又厚著臉皮住了這麼久。
當然,一切都到今晚為止。
看著主動將這層窗戶紙捅破的惠子,炭吉張了張嘴,他的眼神很複雜,似乎有著千言萬語。
平心而論,惠子是鬼,而且還是會吃人的惡鬼,她的手上早已沾滿了不少人的鮮血,這其中有鬼殺隊,也有普通人。
甚至就連住在炭吉家的這期間,惠子也經常會在深夜悄悄離開,出去吃人以緩解飢餓。
可另一方面,惠子對他們一家又很好,不但這十幾年來從未傷害過他們,日常生活中還多有幫扶。
惠子會幫朱彌子做家務,會教朱彌子怎麼用織機做衣服,她還會教那兩個孩子彈奏樂器,甚至教他們識字和算術。
託她的福,灶門一家的生活有了不小的改善,雖然住在深山,卻也算得上是衣食不愁,幸福快樂。
在惠子那名為惡的底色之下,展現出的卻是讓他們一家人根本無法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