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收養花子成為自己弟子的這一天起,惠子逐漸感覺到,自己原本平靜安逸的生活變得一團亂麻。
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花子還會因為父母的遇害而難過,可很快她就從悲痛中走出,恢復了那鬧騰的本性。
惠子要教她練劍,她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只有被盯著的時候才會認真練幾下,一旦惠子移開目光,立刻就開始躺平擺爛。
同樣的,就連惠子教她的禮儀,花子也是完全不上心。
明明都告訴過她不知道多少次,跪坐的時候腰板一定要挺直,雙腿必須併攏,可花子始終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
有外人在的時候,她還能裝個幾分鐘的架子,別人一走立馬原形畢露,時常在大家閨秀和山野村婦之間來回橫跳。
每天早上起床也不會自己梳頭髮,如果惠子不幫她打理,她能一整天都披頭散髮到處跑,而且還是連襪子都不穿的那種,就赤著腳在道場裡到處溜達,一天下來,小腳底板黑得像炭一樣。
更讓惠子頭疼的是,花子還經常會趁她不注意就把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野花搬到道場裡養,把地板弄得到處是土,髒兮兮的,每天都要清洗好幾次……
重點是養就算了,她還不認真養,每次都是搬回道場裡放兩天就忘了,自己想不起來澆水,花一死又會哭個不停,最後弄得惠子只能親自幫她照顧……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三心二意的小孩?
當然,如果只是這些,那惠子都還能忍受,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花子晚上必須要有人陪著才能睡覺這一點。
或許是父母的慘劇讓這孩子對夜晚獨自睡覺產生了某種恐懼心理。
每到晚上的時候,花子總會纏著她一起睡,如果惠子不答應,她就會各種軟磨硬泡,甚至抱著被子直接跑到惠子的房間裡去,和她硬擠上一張床。
為了杜絕花子的這種不良惡習,惠子之前曾嘗試過晚上出門,強迫花子學會一個人睡覺。
結果發現這孩子竟然真的硬撐著到後半夜都沒睡後,惠子徹底放棄了。
畢竟年齡還小,等她再長大一些,應該就會懂事了……
然而事實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花子不但沒能成為惠子所想的大家閨秀、招牌弟子,反而越發調皮。
她會在惠子織布的時候,故意在織機旁邊搗亂,直到惠子願意陪她玩,也會在惠子閉目靜坐的時候,自以為小心地拔掉她的髮簪,給她弄一些奇奇怪怪的髮型。
甚至還會悄悄翻出惠子的和服套在身上,穿著這麼一身完全不合身的衣服,和道場裡其他來練劍的小孩玩角色扮演遊戲。
順帶一提,因為惠子的和服非常漂亮,所以花子每次都能扮演戰國時期的女大名,迫使其他小孩給她下跪磕頭……
“綜上所述,慶藏先生,我現在真的很頭疼。”
放下手中的茶杯,惠子輕輕嘆了口氣,神情頗為無奈。
時隔兩年,她再一次來到了素流道場。
兩年的時間過去,這裡也有了不小的變化。
狛治,這個當初和惠子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孩,如今已經成了慶藏的弟子,同時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發生在這孩子身上的悲劇,惠子後來倒是有聽慶藏提起過兩句。
狛治出生的家庭非常貧困,父親常年重病,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人跑了。
為了能給父親買藥,他很小就出去給人打工賺錢,然而現實的殘酷是,他那小點工錢養活自己都難,更別提攢下來買藥了。
迫於無奈,狛治學會了當扒手,到處偷錢只為了能攢錢買藥治好他父親的病,因此時常被官差抓去奉行所挨板子。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狛治逐漸怨恨起了這個世界的不公,也怨恨起了那些衣著光鮮的有錢人。
憑什麼那些人生下來就能活得這麼好,而他的父親就要遭受這種苦難?
於是,當兩年前父親因為他又一次出去偷錢而上吊自殺後,狛治心裡那長久以來積攢的怨恨終於爆發,他衝上大街,以暴力的方式向他所怨恨的那些人傾瀉憤怒。
但狛治無疑是幸運的,因為他遇到了慶藏。
慶藏將失去理智的狛治一頓毒打,然後帶回道場裡將他收為弟子,還讓他幫忙照顧自己病重的女兒。
當狛治問慶藏……你真的放心將女兒交給我這種罪人嗎……的時候,慶藏只是笑道:
“當然放心,因為身為罪人的你,已經被我剛才的那頓亂拳給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