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一日,衛照臨還沒等到劉先生和陳慶之的回信,國公爺卻把她叫到閒老齋,笑道:“照臨,你舅舅來了,爺爺已和他見過面,先給你探了路,也說了一些你的情況。他要見你,今晚酉時初(十九點),花滿樓倚翠軒。”
衛照臨一聽花滿樓,不就是與望江樓相隔一橋的花樓嗎。這舅舅有點意思,叫一個女子去花樓,不走尋常路呀,估計舅舅和花滿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衛照臨擔憂問道:“好,爺爺,你沒告訴舅舅望江樓的楹聯詩詞是孫女寫的吧?”
國公爺搖搖頭笑道:“沒有,只說你文采很好。”
衛照臨放下心,不然知道望江樓的詩詞是她寫的,估計也得要她給花滿樓寫,還好爺爺明智。於是叫白蘇到哥哥院內要一套適合她的男士紈絝服飾和鞋子,試了一下,還挺合身,估計是哥哥十一二歲時的衣服,現在哥哥肯定是穿不了了。
吃過晚飯,接近酉時,衛照臨一身公子哥打扮獨自出了門,帶白蘇白檀去逛花樓不合適呀。衛照臨搖了搖右手,哎,沒摺扇,搖了個寂寞。就這樣一路不緊不慢,搖搖晃晃過了平安橋,下到沿河街,來到花滿樓門前。門楣大紅燈籠高高掛,一副楹聯立兩邊:
上聯:紅粉佳人歌舞處
下聯:玉樹才俊詩酒家
衛照臨細看那樓,和前世影視劇中的花樓有幾分相似,有道是:
燈紅牆綠射朦光,歌軟酒香躍門欄。
琪花瑤草樹樹立,油壁香車隊隊停。
樓高不及柳頭月,聲歡卻超浪尖潮。
夜深月沉街漸靜,肢玉漿瓊情正濃。
龜公伺門口,一看這小公子長得好看,女人都比不過,忙迎上諂笑道:“公子,面生呀,第一次來?要不要給你推薦一位。”
衛照臨裝模作樣,傲然道:“不必,已約好。”
進入樓內大廳,雕樑畫棟,格角鏤回,描紅綴綠,典雅生香,極盡灑金奢華。大廳舞臺處,笙簫喧起,舞女彩袖飄飄,纖腰嫋娜,酥胸乍現,身似宮內飛燕,體如月中嫦娥;歌女聲含慵懶,音如鶯囀,唱不盡山盟海誓,歌不完愛恨情仇。
臺下觀者吃酒歡喧,左挽環肥燕瘦,右攬玉體瓊肢,盡享溫柔之鄉。衛照臨心道多少痴情怨女,多少深閨眼淚,多少負名之人,有詞《相見歡 蝶舞》道是:
蝶舞惹了心情,知是夢。常憶西窗剪燭話春風。
連枝鏡,胭脂淚,總不重。自古王孫留情不留人。
這時老鴇一看,喲,來了個可人兒。這公子真是面如冠玉,形如玉樹,眉目有神,姿態瀟灑,忙輕佻嬉笑道:“公子,真是千年難見的美男子呀,只要你發話,姑娘隨你挑。”
衛照臨一看,這老鴇還真有幾分姿色,烏雲蓋頂,珠翠金搖,面若桃花,眉目傳情,口吐芬芳,酥胸雪白,玉峰高聳,體格風騷,姿態妖嬈,風情萬種。
衛照臨淡定自若道:“謝謝媽媽了,小生已有約。”於是上到二樓,二樓均為包廂,直奔倚翠軒。
老鴇一看,這不是一個男人包廂嘛。兩個大男人來酒色之地幹嘛,難道是短袖?這公子長得比樓裡姑娘還好看,可惜了。老鴇搖了搖頭。要是衛照臨知道老鴇的邪惡想法,非把她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衛照臨敲門入室,室內男子從窗前轉過身來,看著衛照臨一會,先是一怔,後眼含淚光道:“宛如。”衛照臨一愣,這才知道男人叫的是她母親的名字。男人又動情道:“問天。”衛照臨又是一愣,才知喊的是自己的字,平時幾乎沒人這樣喊過她,這舅舅不按常理出牌呀。男人又顫聲道:“外甥照臨。”
衛照臨恍惚如夢,脫口叫道:“舅舅。”
男人上前就抱住衛照臨,喃喃道:“真是長大了,都和舅舅一樣高了。快坐下,爺甥倆邊吃邊聊。”
衛照臨雖然吃過了,但還是回道:“好。”
這時衛照臨才看清舅舅的模樣。舅舅叫王玄,字青巒,五十歲不到,身材修長,看似書生一個,面容方正,眼光深邃。
王玄惆悵道:“時事境遷,一轉眼都長成大姑娘了,除了比你娘高,這臉簡直是一個模子拓出來的,恍惚間舅舅以為見到妹妹了。你父母未去世之前,舅舅去過國公府幾次,也知道你身體不好,智力有礙。可昨天國公爺對舅舅一講,我真是不敢相信,造化弄人,禍福相依。”
衛照臨忙安慰道:“舅舅,別傷懷了,活著的人要向前看,也不枉父母養育之恩,他們肯定會希望外甥歡歡樂樂地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