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照臨一愣,轉身看去,是一獨臂僧人,失了左臂,忙施禮道:“大師過獎了,小女見此時節寺中還鮮花綻放,不禁感嘆天地之奇妙,乾坤之異彩。不知大師名諱?”
那僧人朗聲道:“老衲法號慧可,是本寺方丈。不知施主大名?”
衛照臨和言道:“大名不敢,小女王聞天。”
慧可大師爽落道:“今日老衲也是前來觀花,不想巧遇施主,實乃緣分。不知施主可否與老衲前往花禪房一敘?”
衛照臨一聽,太好了,瞌睡有人送枕頭,剛好問問達摩祖師情況。衛照臨忙不迭笑道:“實乃有幸,榮幸之至。”於是四人來到一花禪房,慧可大師和衛照臨進入,白檀和耿忠留置門外。
慧可大師正襟道:“施主從何而來?”
衛照臨感覺這僧人道士問話都怪怪的,便溫言道:“小女來自平安城,行遊至此。聽說少林寺有得道高僧,特前來拜會。”
慧可大師星目微睜,聲調拔高問道:“哦,不知施主要找哪位僧人?”
衛照臨直爽道:“達摩祖師。”
慧可大師眼光一凝,徐徐道:“施主找祖師何事?”
衛照臨和風笑道:“方丈,小女想請教達摩祖師佛理。”她哪敢說找祖師學功夫。
慧可大師氣含遺憾道:“那施主可能要失望了。祖師現隱居熊耳山,多年未出,也不見他人。老衲乃祖師親傳弟子,也是兩年前才見過一次。不過佛理老衲也略懂一二,不如說出與我論之。”
這熊耳山在嵩山的西邊,中間還隔著伊水,路程不會短,即使到了山中,能不能找到達摩祖師還是個問題。衛照臨真不懂什麼佛理,她只是想借個由頭見到達摩祖師,於是有些失落無奈道:“那太遺憾了,來日再到熊耳山拜會達摩祖師。謝謝方丈。”衛照臨起身準備離去。
此時慧可大師卻急道:“施主且慢,老衲冥冥之中與施主有緣,相遇不易。還請施主賜教。”
這話一出,把衛照臨搞得有點難堪。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根本就沒讀過什麼佛經,拿什麼與慧可大師論道呢?突然,衛照臨想到了前世經常刷到的兩帖佛偈,也就是唐代惠能的《菩提偈》和神秀的《無相偈》,或許可以拿出來理論一番。於是徐徐道:“方丈,小女從小愚鈍,未讀過佛經,但曾聽過一佛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請方丈解惑釋之。”
慧可大師眼神一沉,爽朗道:“老衲沒看錯人,好偈,道出佛理至高境界,靜處心安,無慾禪定;四大皆空,極樂西方。”
衛照臨可不信這些,又淡淡道:“小女受教了,但小女還有一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請方丈釋之。”
慧可大師心中又是一驚,語卻平淡道:“也是好偈,於物明理,勤學佛法,心向空無,未入禪境,不及上偈。施主意下如何?”
衛照臨卻搖搖頭,仍舊平靜似水道:“方丈乃世外高人,小女乃世間凡人。在小女看來下偈更適合我等凡人心意,一日三省,學而時習之,勤學苦練,方到境地。而上偈只有西方佛祖等才能達到之境界,常人所不能及也。下偈知世,上偈洞天;下偈具有普遍性,上偈具有極致性。在凡人小女看來佛光還是普照眾生為好。‘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修’。”
慧可大師捻鬚凝思,注視著衛照臨,緩緩道:“老衲今日受教了。佛降世間不就是普度眾生,救苦救難嘛。我入地獄,人入天堂;道行天下,禪在世間才是我等眾僧之追求。施主一席話,使老衲茅塞頓開,果非常人也。”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門口一男子低首施禮,聲清音透道:“師父,徒兒回來了。”
慧可大師面露悅色,笑道:“是昂兒回來了,為師正在與施主論道,你暫退休歇,等會兒為師去找你。”
那男子洪聲道:“是,師父。”即退去。
衛照臨掃了一眼,是個身材高大的男性俗人。
慧可大師歉意笑道:“施主,不好意思,剛才打斷了話題,請繼續。”
衛照臨輕輕擺手,笑言道:“沒關係,剛才方丈言過了,智者見智,仁者見仁,也是小女一家之言。小女看寺中有事,今日叨擾,就此別過,來日再見。”
慧可大師也不多言,利索道:“好,來日老衲在寺中掃榻相迎。今日有緣受教,得此兩偈。老夫無以回報,惟有佛珠一串,乃祖師所送,就贈與施主,望施主不要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