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第二日,難得不需趕早,王桂花手上挎著一個小籃子,和蘇國邦帶著幾個小蘿蔔頭慢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直到豔陽高照才到鎮上。
收錢的事沒那麼急,他們就先去了縣衙,此時的縣衙門口裡裡外外圍了許多人,都是來看熱鬧的。
蘇年年剛想往裡擠,餘光突然瞥見在人群中觀望的賣燒餅老婦以及扶著她的男人,那男人用面巾和頭髮遮住了大半張臉,但蘇年年還是從他的健碩身形認出了那人。
這廝膽子是真的大,事到如今,還敢這麼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縣衙門口,這是認準除了李貴,沒人認得他嗎?
蘇年年哂笑,跟站在旁邊的蘇子寧小聲說了幾句,又遞了張紙,等蘇子寧離開後,她面若無事的被蘇國邦抱著往裡瞧。
堂下跪著兩人,蘇年年眼尖地認出來李貴,但另一人卻毫無印象。
她仔細回想著,就聽許如清鏗鏘有力的聲音從裡頭傳來,“肅靜,本官現已查明,堂下所跪之人楊泉曾多次夥同他人誘拐孩童販賣至各州各縣,下至青樓妓館,販賣人口十不存一,楊泉,你可認罪?”
名喚楊泉之人,穿的囚服沾上了血跡,但臉上仍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死活不肯鬆口。
許如清早已習以為常,又對著恭敬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李貴說:“李貴,你可識得此人?”
李貴畏縮側頭去看,對方蓬頭垢面,他手撐著地往前了些才看清楚對方的相貌,而後搖頭,“回稟大人,草民並不認識此人。”
這就難辦了,沒證人指控,哪怕將軍把人交給他,他也無法依據律法將其定罪。
“大人,蘇家的小子託我將此交與你,說此人正是楊泉的同夥,混跡在人群中。”胡強靠近許如清,從袖中掏出一張紙。
許如清快速接過紙,目光往外頭的人群中掃了眼,和蘇年年對視上,稍稍點頭示意。
緩緩開啟,所畫之人的容貌躍然紙上,仔細看,畫中的人同楊泉眉眼間有幾分相似。
他衝著胡強小聲嘀咕幾句,胡強心領神會,立馬躬身退下,去了後院。
許如清捋了捋思緒,將注意力集中到堂下之人上,沉聲開口,“楊泉不認罪,那李貴,你從人販手中買孩子,可曾知罪?”
李貴態度誠懇,再次伏在地上,“草民認罪,都是小人一時鬼迷心竅,做出這等助紂為虐之事,請大人責罰。”
人群最前面的惠娘眼含熱淚,衝到李貴身邊跪下,“求大人網開一面,都是民婦的錯,多年無所出,這才造成如此後果,縣令大人要罰,便罰民婦吧!”
“惠娘,你怎麼來了!快回去!”李貴急切的推搡著人,希望把人給勸回去。
可惠娘哪裡肯離開,這些天她算是想明白了,孩子再重要,若是沒有當家的,那這個家又怎麼能算得上是家呢!
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得跟李貴待在一塊。
許如清看著底下難捨難分的兩人,一時語塞,這情景怎麼那麼像是棒打鴛鴦的戲碼,關鍵他還沒處置結果呢,這搞得跟要生離死別似的給誰看!
許如清清咳一聲,手重重拍了下桌子,“肅靜,公堂之上,豈容你們胡亂喧譁,堂下婦人,你且說說為何不去慈善堂收養孩子?”
慈善堂有那麼多孩子,這是為啥想不通,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買孩子,他想不通。
惠娘被嚇得往李貴身邊瑟縮了下,但她很快穩住心神,因為她知道,現在是替他們爭取寬大處理的最好機會。
聲淚俱下道:“不瞞大人,民婦和丈夫原是打算去領養的,但無意聽說一對老夫妻,他們收養孩子的親生父母,隔三差五便要來他家鬧上一番,索要銀錢和糧食,孩子同他們親近不假,但哪裡架得住血緣孝道,最終是白替人養大孩子罷了。”
試問,誰願意做這樣的冤大頭。
外頭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其中一個大娘開口,“這事我知道,那夫妻和我是老街坊了,平時老實的很,早前還會拿些糧食給那戶人,誰知對方蹬鼻子上臉,三天兩頭索要錢財,最後指望養老送終的孩子沒撈著不說,連棺材本都搭進去了,換做是我,我是萬萬不敢去慈善堂領養孩子的。”
許如清眉頭緊鎖,這事怎麼沒人同他說起過,建立慈善堂本是出於好心,但他好像低估了人性的惡,這種拖家帶口扒在人家身上吸血的事,居然發生在他的轄地內。
從人販到慈善堂,他這縣令過的似乎太過安逸,以致積弊頻發,是該好好整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