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新安一直忙到大年三十下午才從鎮上回家。
回來以後就忙著熬漿糊、貼春聯,這是他的固定工作。
鄧念英跟他說:“你要是忙不過來,明年就交代一下你閨女,讓她們貼。”
許新安說:“我有跟她們說的工夫,我自己都貼完了。貼個春聯又不費什麼事。她倆幹嘛去了?”
“還能幹嘛?出去玩了唄。今天一天,她倆摔了有10盒摔炮了!”
許新安嘿嘿樂,“還是小孩呢。長大了就不玩這些了。”
鄧念英說:“聰聰馬上就13週歲了。”
許新安說:“才13。”
停了幾秒,他問:“麗霞回來好幾天了,到咱家坐坐了嗎?”
他們這兒的習俗,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回了家,要到關係親近的本家叔伯家去坐坐,小夥子們散散煙,姑娘們分分糖,就算是不分煙和糖,上門坐一會,和長輩們聊聊天,說說自己在外面的事,跟長輩們問問好,也是可以的。
誰還在乎那幾顆煙幾塊糖啊?要的是個心意。
許麗霞作為許新安這一支第一個出去打工的人,回來以後理應到他家、新建家和新民家都坐一會。哪怕什麼都不說,只說一句“我回來了”都行。
鄧念英說:“沒有。她沒來。我先是聽玉華說她回來了,後來在門口遇見她,她都沒說來家裡坐會。”
許新安不說話了。
這孩子年紀不算大,接觸的人也不多,對她影響最大的人還是新忠兩口子,不管她是主動還是被動,或多或少,她最終可能都會長成跟那兩口子有點像的樣子。
電視上的教育專家說,小孩子是張白紙,誰都能在上面畫兩筆。對於麗霞這張白紙來說,在上面畫的最多的就是新忠兩口子。別人偶爾畫個一兩筆起不了多大用,說不定沒過多久就被新忠兩口子給覆蓋了。
希望她以後接觸的人多了,能夠博採眾長,變成個不一樣的人吧。
許聰聰和許明明在外面摔完一盒摔炮屁顛屁顛的跑回家,看見許新安在貼春聯,一個兩個都撲上來抱了他一下,“爸爸,你回來啦!”
聲音歡快雀躍。
許新安被她倆撞了個趔趄,春聯一下子就貼歪了。漿糊也灑出來,濺到了春聯上。
許新安看了看他兩個闖禍而不自知,繼續沒心沒肺笑得開心的閨女,跟著也笑了起來,問她們:“去哪兒玩了?玩得這麼高興!”
許聰聰說:“我們玩什麼都高興。”
“高興就好。過年就得高高興興的,平時也得高高興興的。”
許明明說:“爸爸,你把春聯貼壞了。”
“嗯。爸爸不小心的。”
許聰聰說:“我幫你揭下來。”
許明明說:“我也幫忙。”
許新安笑著說道:“那我謝謝你們了。我閨女怎麼那麼懂事呢!”
鄧念英:“……”
許新安說著話,把備用春聯拿了出來。他早已身經百戰,自從有了孩子,每年的春聯基本上就沒有一次過關的時候,總得貼壞了重貼。
鄧念英轉身去忙自己的,這種事她看得多了,也不會再有什麼反應了。貼壞就貼壞了,反正有新的。
但是,她依然會為許新安睜眼說瞎話的能力感到驚歎!“我閨女怎麼那麼懂事呢”…他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啊!
☆
大年初一,老許家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許玉玲以上吊為代價,讓她爹媽同意了她出去打工的事。
許聰聰幾個湊過去安慰她,看到了她脖子上觸目驚心的勒痕,許聰聰總是對這種行為表示不解。能勒的人多了去了,幹嘛非得勒自己?
許二銀和他媳婦都是又瘦又小的,看起來很好打,許玉玲是她們家看起來比較強壯的人,應該打得過,就算不好對父母動手,勒她哥許修平總是可以的吧?只要勒住她哥,她爹媽什麼要求都能答應!
那道勒痕看著就疼得很。許聰聰這種吃不了一點苦、受不了一點疼的人真的忍受不了。
許玉玲的心情卻很不錯。
她跟許聰聰說:“我不想繼續在家裡待著了。每天下不完的地,幹不完的家務活,從睜眼乾到天黑,手裡沒有一分錢,每個月要買卷衛生紙都得問我媽要,還要被她叮囑省著點用,能不換就別換。
現在大家都用衛生巾了,我還用著老式的衛生帶呢。衛生紙溼透了之後,血流到衛生帶的膠皮上,發出那種形容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