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上壩村的路,原來穿過這個村中間的路走到頭,前面就是水庫了。
水庫下面第一個村莊叫上壩頭,下壩頭連著上壩頭,父親聽說穿過村中間的路就是水庫,便恍然記起多年前的路況來,連聲道謝,騎車便走。
二
父子倆順利來到上壩頭村,然後就打聽馮醫生的家。誰知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說村裡哪來的醫生?還說村裡人大多姓馮,卻沒有馮醫生,父親便又找年老多識的人問。
果然一問即知,村西頭第一家便是,村西頭第一家是個很漂亮很考究的院子,裡面種著許多高高大大的玉米,三間寬敞的瓦房,連著一個廚房,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人。這時一個孩子看到村裡來了兩個陌生人,在馮三爺家門口張望,就上前探問,果然是找馮醫生,於是跑到村頭大喊三爺,有人找你。
半天一個矮矮胖胖的男子,穿著一件海魂衫,赤著腳拎著雙鞋子走過來。他一進院門,便問志平父子:“是你們找我啊?”
父親忙說:“是我們哦。”
胖胖的男子把拖鞋往地上一扔道:“我就是馮醫生,你們先進屋裡坐,志平從第一眼看到馮醫衛生時,便感覺這個男子不像是個種地的,眼神是見過大場面的老練,冷靜卻又很樸實。”
只見他站在水井邊沖洗腳上的泥巴,一邊洗一邊和志平父親說話:“我一個人在家,田裡的晚稻栽了,秧田缺水,正在打水呢。”
父親微笑地點點頭,不想多說,只簡單的敷衍。馮醫生洗好腳,趿著拖鞋進屋,倒了茶讓兩人進來坐。志平感覺進了一間很有年代的農村老屋,雖然從外面看三間大瓦房是一個小院,很考究,但進來後卻發現家裡很亂,吃完早飯的桌子也沒收拾,煮粥的湯鍋糊著一層玉米糊,一隻肥大的綠蒼蠅在桌上敏捷的亂爬,馮醫生一揮手,蒼蠅飛起又落下,像是馮醫生養的一隻寵物。
志平雖然有點口渴,但它一連一口水都不想喝了。馮醫生坐下來,便問志平哪裡不舒服了。父親便看了一眼志平,說:“孩子去年在南昌跑業務,查出糖尿病一年了也沒看好,還在打針呢。前幾天聽村裡一位姑奶說,你老先生技術手藝德高望重,所以來看看……”
父親在家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但現在卻想不起來是藝術高明?覺得不妥,手段高明?也不對,所以藝術手藝就亂蹦出來,最後說了,德高望重。
志平聽了皺皺眉頭,他望了父親一眼,父親正低頭喝茶。馮醫生卻都聽懂了,他吸了口煙,慢慢地說:“我20年前就在蚌埠醫科大學深造過,給市裡很多領導都看過這毛病。”
他侃侃而談著光榮的歷史和紮根鄉村,造福一方的意義。他在志平面前不提糖尿病三個字,而是用“這毛病”來代替,彷彿這病不值一提,藐視它,這讓志平感到舒服。馮醫生過了一會又拿出一本綠色的日記本,上面用或深或淺的墨水筆記錄著看過的病歷。
“我以前一直沒斷過,為他們看的病我都記下了。那個二輕局的張副局長,就是這個毛病,三個療程症狀就減輕一半,後來又追了三個療程,徹底不打針了。農機局的饒局長甲狀腺腫大,也看好了。郵電大樓的吳所長腎病到全身浮腫路都走不動了,完全吃我的中藥,現在能蹦能跳的,走路神槓槓的。”
志平聽著這些單位名稱,彷彿是上個世紀,二輕局,農機局還有嗎?但馮醫生對糖尿病用藥的分析卻十分透徹。
“說胰島素是王炸的藥,肯定有效果。但是一旦用上這個藥就上癮,停不下來的,因為我這個中草藥的效果是慢慢出來的,你們不用急,先把我這個藥喝起來,針就停下來。”
志平聽了這好像針就可以停了,便幸福地湊近馮醫生說:“那我們現在吃一種叫大薊的草藥,能不能跟你的藥一起吃呢?”
“嗯,大薊草就是山蘿蔔。蘿蔔是疏表解裡的,就停停吧,說起來也就是個清熱涼血的作用,對恢復胰島素沒啥用。”
馮醫生像是個經驗豐富的老中醫,讓這讓志平深為佩服,同時也覺得這病真的要徹底被治癒了。這麼長時間,每一個醫生都說沒法根治,只有運動,飲食,用藥平衡治療,唯有眼前這個能幹的馮醫生說的那麼幹脆,志平感到那肯定的話語裡每一個字都格外溫暖,把志平早已冰涼絕望的內心捂熱。他抬頭朝小院望過去,陽光打在整齊的玉米地上,一片綠油油,遠處是一片藍天,像是被水洗過一般,乾淨瓦藍。
他再回頭看看馮醫生的家,也不覺得有多麼亂糟糟了,反而讓志平記起小時候去外婆家的情形,老式的八仙桌上堆著一些永遠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