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半碗米飯的重量都遠超150克了,心下黯然。
馬國興看到志平在盤稱上計晚飯的重量,便戲謔地說:“現在你吃的飯金貴著呢,我們是按碗計,你是在按粒數呢。”
志平笑笑,覺得馬廠長所言極是。這時黃主任也說:“現在得這個病的人多,大人小孩都有。”志平父親驚訝:“孩子也有了?”
“怎麼沒有呢?我們原來水泥廠的一個領導家的小孩也就十來歲吧,也是這個毛病,不過他嚴重,一條腿沒了。”
志平把塞進嘴裡嚼著的雞骨頭“呸”一聲,吐出很遠。他清楚糖尿病併發症是眼盲腳爛,主動脈和末梢神經會壞死,但這些併發症,他不想讓父親知道。
父親顯然愣住了,他上午還在為廖醫生說的性功能障礙憂心忡忡,晚上怎麼又會腿沒了。
這毛病還有什麼不好的,都一起說出來吧?省的一刀一刀割的疼。
志平心裡非常明白,這些併發症都是同一個致病的原因:那就是高血糖。
志平沒再聽他們半懂不懂的說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便先上了樓,他都懶得跟廠長主任打招呼,直接去水池裡洗碗了。
現在父親對重病的兒子除了多給他一些關心,愛護,其他一句直白的話也捨不得說。
志平回房間不久,父親也吃完回來。父親的心情好像輕鬆一些,他仍然關心地問:“可吃飽了?”
志平半天沒做聲,父親也自悔說錯了。過了一會又輕聲說:“平兒,你現在脾氣很大呢。在飯桌上感覺你很瞧不起人呢?同事之間團結很重要呢,這次我要我帶你回家待一段時間,等恢復了再上班哦。”
“我就瞧不起他們,他們都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那人在世上不就是這樣嗎?糊世唉!”
“你可以跟四十五四歲的人說這些話,我不想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活在世上。”
“好,好。”父親沒再說話,只是自我解嘲的笑一笑,附和著兒子。各自睡下的時候,張海山也在揣測著孩子生病的原因:脾氣著急,不能團結同事,凡事孤軍奮戰,特別是瞧不起領導,同事,自以為是,最終吃了大虧。”
這些話張海山只是在心裡默想,過了一會,他告訴志平,馬廠長說明天把財務章交接好就可以回去了。
黑暗中志平“嗯”了一聲。父親又說:“那個小陳阿姨說明天晚上在她家吃晚飯。我認為要是沒什麼事就回去吧,臨走了,就不麻煩別人。”
小陳阿姨也就是陳月琴,她是大隊農場部的老職工了,湖南人。丈夫下崗後做了貨車司機,小陳阿姨在九江撫養兩個孩子。阿姨在九江分公司銷售大廳裡負責接待事務,經常跟志平打交道。志平覺得九江公司的安徽人都各自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只有湖南的陳阿姨用心做事,不偏不倚,而且心地善良,雖然她也只是按時上班,兢兢業業做好本分工作,從不關心公司的領導變局,這不也正是值得很多人學習的態度嗎?
劉經理,姜姚,馬廠長哪個不是面和心不和的在糾纏在一起呢?
志平想到,在九江一年有餘,唯有一個陳月琴阿姨,是她相處時一點不累的人呢?
於是對父親說:“去吧,她人挺好的。”
父親卻覺得非親非故,打擾人家不好。志平想,那有什麼不好的呢?他很瞧不起父親,那些牽牽絆絆的多慮。陳阿姨只是覺得同事兩年一直對志平印象很好,現在志平回去以後不會再來了。臨別的吃一頓飯有什麼多想的呢?父親見志平執意要去,也就附和的說:“陳阿姨人好,對你印象也很好。聽說你要回去了,特意為你準備一桌飯,那我們明天就去一趟吧。”
志平沒再說話,他只覺得人和人相處,沒有任何目的的單純往來才是最寶貴的。
第二天,志父親幫志平收拾好被衣服,鞋子,一一疊好,裝進行李箱。剩下的就是一堆一大堆書籍和信件了啊,這些父親一點都幫不上忙,志平開始慢慢分類,從安徽帶來的那些信件有妹妹寫給他的,也有同學寫的,還有王歡寫的,已經燒過一次了。現在除了家人的信件,其他的全部拿到樓下燒光。王歡的信件也是一分不留的決絕,彷彿那就是做了一場夢,偏偏在他在夢裡不願醒來,志平把那些過往的故事統統一大把大火燒掉了。
志平看到上次沒捐完的圖書,這次也全部捐出,唯有自己半年來買的》南方週末》,特別是文藝科學和深度報道的大事件,他都不捨得丟,於是又花了半天時間把報紙裡精彩的文字都一一挑出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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