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個平平常常的週末,九江分公司的業務員都回來了,馬國興也從總部坐火車回到了九江。現在有趟列車經停德安,這樣就非常方便了,從總部上午出發,可以趕過來吃晚飯了。條件真是越來越好。
做飯的吳阿姨備了一桌家常菜,有辛苦一個周的業務員都很期盼的紅燒肉,紅亮亮油汪汪用筷子一戳就爛。
過年時老家帶來的醃芥菜,因為氣溫漸高,也腐爛發臭了。吳阿姨就用臭菜水蒸老豆腐,直到豆腐起來一層蜂窩狀的小氣泡,菜湯浸泡好久,味道透了,真是千里飄香!吳阿姨小心翼翼端上飯桌,飯廳四周,臭味濃烈。
飯局上的炒菜都放了黃亮的醬油,這樣一桌家鄉菜成了經典的“鹽重好色,輕度腐敗”的徽菜了。
大家嘻嘻哈哈坐下來提快真奔每一道令人食指大動的家鄉菜。馬國興也說著總部的新聞和舊事,這種靠口口相傳的事情便多了些故事的精彩,卻少了些事實的真相。
忙完報銷的志平進來,聽到馬國興正繪聲繪色的說著關於一個關於醫院重疾的故事。在這個輕鬆的晚飯時分,志平還以為在說的一個遙遠的往事。
馬國興很認真的接著說道:“唉,我們幾個年齡相仿,都去醫院看過了,食道癌三期偏晚了。”
大家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東拉西扯,突然聽到王大貴得了重症住院,而且是食道癌晚期,大家一下子靜默下來。
志平更是連呼吸都細了下來。馬國興很享受底下人鴉雀無聲的仰臉聽他說話的感覺。自己也早已沒什麼重磅的訊息能收穫如此好效果了,他接著又說道:
“老王很悲觀,我們去醫院看他時,他一臉徹白,看著怕人,思想有負擔,他也吃不下什麼東西。這人吶,一查出來,那就是晚期,一到晚期就活不長了,整天愁眉苦臉的,老王也在考慮他女兒的事呢,小王和小應兩個估計要趕在老王閉眼之前把事情辦掉了。”
燒飯的吳阿姨怪責馬廠長怎麼還能笑嘻嘻的說了老王要死的事。馬國興笑笑說:“哪個不死呀?活100年,別人都死光了,剩你一個人,也沒人陪你玩,還不是孤單死了。”
沒病沒災的馬國興,輕鬆詼諧的笑談生死。然而,志平心裡卻震驚的不知道往嘴裡撥飯了。只一下一下用勺子空空裡做著吃飯的動作,他終於意識到失態,又放下湯勺,埋頭呼嚕呼嚕裡喝著連湯帶水的米飯。
眾人目光都望向志平,又望望馬國興,馬國興才覺得自己有些冒失,便歉意的望著志平說:“我以為你知道吶”。
志平搖搖頭,並沒說話。他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又很認真的吃起飯來。接下來大家都沒怎麼說話了,唏噓嘆息一回,很快大家吃完飯紛紛去水池邊洗碗。
一盞幾瓦白熾燈在水池邊泛著朦朧的黃光,初夏時分的飛蟲繞著燈打轉,像是在志平腦袋裡嗡嗡叫,志平迅速沖洗乾淨飯碗,放進自己的小櫃子裡,就出門了。
姜姚和老黃跟在志平後面也出了門,業務員鍾大哥早早打牌去了。人間的悲苦歡樂不盡相同,有人飯後散步去,有人打牌,而志平則像是一頭疲憊的老牛走在向晚的薄暮裡,滿腦子亂哄哄的故人故事。
老黃本來準備去馬路對面小黃家的,但在飯桌上看到志平的神態和掩飾,他還是掉頭跟著姜姚去找志平了。
志平沿著小公園慢慢地走著,夏日的夜晚,青蛙呱呱叫,那是求偶的歡唱,還是生命的張揚?志平彷彿回到了小時候,稻田裡蛙聲一片。志平看到後面來了兩個黑影,知道是老黃他們,便站住了。姜姚裝作偶遇的神情,驚訝的問:“張會計也在這裡啊,我跟老黃在散步呢,我們一起走吧!”
志平不便說什麼,他們三人走了一段路,卻都沒說話。走到籃球場時,志平說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老早就聽說了,只是我不相信是真的,現在我一個人調整一下自己,唉,其實我離開環湖總部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姜姚上來拍了拍志平肩膀,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說道你要堅強點,以後你再回頭看看,感覺就很好笑。
志平說聲謝謝,老黃見志平確實需要一個人靜靜,便說:“那我們就先去玩了,你坐在這裡安靜安靜。”
二
姜姚和老黃便穿過籃球場,往棋牌室方向拐去。剩下志平一個人安靜下來後,他腦子裡在飛快的轉著,想到他和王歡的結局,真的如小莫曾經勸他時說過的話,早早放手,不要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又想到過年回來的火車上,他第一次聽劉經理說小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