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輝接了個任務,值守金川門,金川門在鼓樓西北面,沿著鼓樓外大街一路往長江邊走,便是金川門。
趙輝覺著離家近,上下班方便,反正當差在哪兒都是當,這活不差的。
哪知回了軍營跟大家一說,大家紛紛怨聲載道。
大家同為親軍上直二十二衛(朱瞻基時才增至二十六衛),憑啥咱就得去守城門吹江風,別的衛就可以駐守皇城或內城呢?
更何況,守皇城每一個時辰巡邏一遍,守城門那可得一天十二個時辰每時每刻城牆上都得有人,工作強度大了不是一丁半點。
趙輝打圓場道:“咱們一千多號人,晚上上城牆的不過幾十人,每個人輪流站一個時辰即可,其餘人都可以在城下避風。”
大家吵吵鬧鬧,一肚子的牢騷。
趙輝有些惱怒,板起臉來,“指揮使大人也說了,怕咱們不願意守城門,兵部近日又來調兵了,不願意守城門的,咱們可以請命調去安南清剿猴子去。”
安南雖然已經平定,但還是有此起彼伏的抵抗,時不時需要從內地調兵前去補充兵力。
剛剛還吵吵鬧鬧的簽押房頓時鴉雀無聲。
有個年長些的百戶張六一,他就是從安南因負傷調回來的,諂笑道:“金川門好啊,夏天吹江風!涼快!總比去安南強啊。”
張六一又轉頭跟其餘軍官煞有介事地講道:“你們是沒嘗過,安南那鬼地方,又溼又熱,不管打不打仗,身上衣服就沒幹過。活著的時候染瘴氣,戰死了身上還長蘑菇。”
大家聽了倒吸一口涼氣,再也沒有半點怨言。
趙輝正色對大家道:“諸位,我們今天能在這裡安心當差,是我們的父兄拼死作戰換來的。望大家珍惜,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提到戰死的父兄,大家都有些悲愴,一個個肅立,靜靜聽千戶大人訓話。
這時反倒是趙輝突然畫風一轉,笑道:“我知道大家辛苦,只要把差事辦好了,能讓大夥兒輕鬆的時候,我便讓大夥兒輕鬆一些。”
大家紛紛露出笑容來,轉頭去準備遷營的事情。
接下來的日子,對於趙輝來說,就如同著名女星小黃鴨的胸部一般一“平”如洗、平平無奇。
上值、下值、然後每隔六七天找個理由離營回家。
比如老孃病了、給老爹上墳、老孃病了又好了又病了、再給老爹上墳、再再給老爹上墳,等等諸如此類的理由。
朱重八在南京登基後,曾經准許守城門計程車卒回家照顧生病的父母。因為比996資本家還會壓榨人的朱重八規定了,一年只有三個節假日可以休息,就是元旦(古代的大年初一)、元宵、冬至。
士兵們太苦太累了,所以朱重八准許家裡父母病了沒兒子照顧的,士卒可以請假回家,等病好了接著回來上班。
趙輝家近,騎馬一刻鐘就到,還通常請假只請半天或一天,衛指揮使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照例准假。
准假的理由也很充分、並且符合大明朝的價值觀——人家老爹死了,老孃病了,準他回家給老爹上個墳或者陪老孃看病,很合理吧?
什麼?你說一個月怎麼給老爹上好幾次墳?人家老爹新喪,在地下思念兒子,託夢請他去墳前嘮嘮嗑不行嗎?你管得著嗎?
母親劉氏很滿意兒子這種狀態——工作穩定、常回家看看,似乎癲症也好了許多,可見那“癲狂聖手”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趙輝也覺著很神奇,那精神科大夫開的那什麼看起來像忽悠人的“孔聖枕中丹”,吃了後好像真的記憶力有所提高,自己看軍令、公文什麼的,往往看兩遍就能記住了,頗受指揮使大人的讚譽。
“老登的丸子好像真有點用,他的醫館我就暫且不拆了,先記下來。”趙輝暗暗想道。
轉眼,天氣轉涼,西北風越來越盛。
趙輝這時候才明白大家為啥不樂意守城門了,實在是城牆上太特麼冷了。
別看金川門是在內城,內城外面還包著一圈的外城,實際上,由於這時代房屋低矮,加上江邊本就民居稀少。站在金川門城樓上,就可以望見長江上點點的白帆。
所以,每次晚上在城牆上巡夜,那呼呼的北風,又冷又尖銳,颳得趙輝的臉龐感覺跟刨絲一般。於是,趙輝每次能偷懶就偷懶,草草巡邏一遍就回城下去烤火。
如果不出意外,趙輝可能會在城門官任上幹到告老還鄉。畢竟,摸魚他是專業的,只要沒人打擾他,他可以一直這麼躺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