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公府花園,宜兩亭
趙輝在亭子裡,亭子外,就是一方精緻的池塘,只有一條九曲橋與岸上相連。
他手中攥著一把饅頭屑,正在一點點地喂池子裡的金魚。
大太監崔宏站在一旁,神色焦急。
“國公爺,這次文官們來勢洶洶,皇上震怒,我們實在是束手無策了。”崔宏低聲說道,“還請國公爺指點一條明路哇。”
原來是龐時遠將罪證給上奏了,這下朝野都跟炸鍋似的。
什麼,太祖爺死了才幾年,太監就爬到文官們頭上來了?貪汙就算了,還把人戶部主事給整死了?
一時群情激憤,一個個上書皇帝,要求撤回各地的太監,嚴查太監貪腐舞弊事。
趙輝回首,笑道:“崔公公,這些不都是司禮監做下的事,跟你內官監有何關係?”
崔宏訕笑道:“老奴歷經三朝,高低還有幾分餘威,司禮監那幫小子犯下了大錯,就來找老奴磕頭了。這不,我就來找您了麼?”
趙輝哈哈一笑,“他們現在才想起來你是他們老祖宗了?”
崔宏忙謙恭道:“不敢當‘老祖宗’之名,老奴不過是侍候了文皇帝幾年,比他們多了幾分見識、多吃了幾年苦罷了。”
趙輝微微一笑:“崔公公,此事倒也不難。文官們之所以能掀起如此大的風浪,無非是因為他們佔據了道德制高點——太監害死了朝廷命官。按說殺人放火的事,天下這麼大,哪天沒有。可壞就壞在,是太監害死了文官,輿情洶洶啊,皇上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來頂住壓力袒護你們。現在臨清鈔關的關稅,你們內府是丟定了。要想扳回一局,得趕緊想別的招,讓你們內府能把錢從別的地方掙回來。”
崔宏眼前一亮:“國公爺的意思是?”
趙輝站起身,望著遠處的天空:“皇上登基以來,一直對永樂帝的功績心存敬仰。文皇帝曾多次派太監下西洋,揚我大明國威。如今,若能重啟下西洋之策,不僅能彰顯皇上的雄才大略,還能為內府庫帶來巨大的利益。到那時,皇上龍顏大悅,他還會在意太監們曾經犯下的過錯?”
崔宏有些猶豫:“可是,下西洋耗費巨大,朝中文官們一向反對,恐怕......”
趙輝冷笑一聲:“正因文官們反對,此事才更值得做。皇上早就對文官們的保守不滿,陛下有乃祖之雄風,定不會讓你們太監被文官徹底打垮打倒。臨清鈔關一案,你們太監肯定是要退一步的,所以,你們要出動往前邁一步,明白嗎?”
一語點醒夢中人,崔宏大喜,拱手作揖道:“老奴明白了,多謝國公爺提點,國公爺這麼一說,老奴是茅塞頓開啊。”
趙輝淡淡地道:“章德全呢?皇上處置了嗎?”
“皇上命緹騎將他逮來了,關在詔獄裡。章德全在臨清鈔關多年,宮裡上下都打點過的,還有人給他在皇上面前求情呢。”
趙輝嗤道:“你們也沒個動作?趕緊讓他死了,死了才好平息此事。”
崔宏訕訕道:“這麼多年,宮裡上下多多少少都拿了章德全的好處。就連國公爺您的商號……”
“哎……這事可跟我沒關係啊”。平心而論,趙輝名下商號的貨船經過臨清,可都是免稅或是交一點意思一下的。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趙輝又再次強調。
崔宏忙答應不迭,告辭離去。
當晚,章德全就在詔獄裡“畏罪自殺”。
儘管戶部主事房建之死案情撲朔迷離,沒有確鑿證據說明是章德全害死了房建。
但他貪了那麼多錢,輿論已經發酵,他不死也得死了。
……
戶部,尚書籤押房
內閣首輔楊士奇與戶部尚書胡濙在此密談。楊士奇沉聲道:“太監們提議重開下西洋,無非是想借此機會重新掌控海貿之權。但如今海禁已開,沿海百姓仰賴海貿為生者百萬有餘。太監下西洋,又要盤剝商人,又要從百姓口中奪食。潔庵(胡濙號)吶,你可要頂住壓力呀,萬不能給太監們機會。”
下西洋需要的一應寶船、器械,均由戶部出資建造,自上一次下西洋,遠洋水師距今已數年沒有出過南海,最遠也只到交趾省,許多寶船都要大修甚至重建,粗略估計最起碼要二十萬兩銀子。
胡濙苦笑:“元翁,下官初掌戶部,這才幾個月,許多部務還未熟悉過來,一下子要應對如此大事,力有不逮呀。”
楊士奇便提點他,把今年各項要開支的款項都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