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微睡不著,聽見屋裡響起動靜,以為是玉珠,語調有幾分陰沉地問道:“雲雀那個賤人怎麼樣了?”
半晌沒聽到回答,她覺出些不對勁,抬眼望去。
垂落的帳幔後,隱約倒映著一道人影,屋裡的燭光幽微,那人輪廓不甚清晰,在影影綽綽中,身影半明半昧地站在那兒。
沈熹微冷不丁驚了驚,下意識道:“誰在那裡!”
簾幔被一隻手撥開,池景玉從簾後走了進來,攜著一身冷冽空氣,肩頭落了雪,他抬眼看過來,在瞧見榻上的沈熹微時,眼眸難以察覺深了幾分。
沈熹微懸著的心這才落地,眼裡露出幾分關切:“世子終於醒了。”
她知道池景玉昏迷不醒,可她才小產,正是虛弱的時候,也下不了地。
池景玉唇動了動,卻是問她:“你很恨雲雀?”
顯然,他已經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沈熹微身體一僵,心裡莫名有些不安,抬眼打量他的神色,抿了抿蒼白的唇:“世子,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我難道不能恨她嗎?”
她臉色慘白,身形孱弱,虛弱不堪的模樣做不得假,可一想到上一世她也是以這樣柔弱的姿態欺騙了他半輩子,池景玉心裡便不可抑制地生出戾氣。
他盯著沈熹微不語,後者逐漸變得不安,分明之前世子還很心疼她,為什麼如今卻轉變了態度?
莫非雲雀和他說了什麼,他懷疑上了自己?
沈熹微咬了咬唇,可懷疑又怎麼樣,她的確失去了孩子,又損害了身體,這做不得假!
她空洞麻木的眼睛流下淚來,有些決絕的模樣:
“世子可是心疼雲雀了?可她不過捱了幾頓板子,而我卻失去了孩子!您也曾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世子難道忘了麼?”
池景玉眸光微動,看著她絕望的神色,態度終究軟化了些許。
她才小產,正是虛弱的時候,即便有恨,可那麼多年的情意也不是假的。
“雲雀我會罰她,你好好養身體,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沈熹微見他轉身要走,眼眸微微睜大:“世子不留在這兒陪我嗎?”
池景玉微偏過頭,神色平靜:“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得空再來。”
“……”沈熹微怔怔地看著他潔白的衣角消失在門口,竟說不出挽留的話。
她不可避免地感到心涼,可同時生出一絲怪異。
從前世子性子也冷清,對她卻也溫柔體貼,可方才的他,瞧著竟有些冷漠疏離,高不可攀,甚至讓她不由自主有些畏懼。
沈熹微看著漫漫長夜,眼眶酸澀,就這麼睜眼捱到了天亮。
眼裡的麻木絕望,逐漸變成炙熱明亮的恨意。
——
如往常一樣,沈棠寧先池宴一步睜開眼,不出意外,又是在池宴懷裡。
倒也別誤會,只是夜晚實在太冷,她畏寒,池宴跟個暖爐似的,她不自覺就鑽了過去。
第一次還有些尷尬,現在麼,一回生二回熟。
沈棠寧紅著耳垂輕手輕腳鑽了出來。
冬日實在太冷,即便規矩如她,也在床榻上賴著,冷靜了會兒,沈棠寧偏頭看向旁邊的人,輕聲提議:“今天吃餃子吧?”
她知道池宴已經醒了,這會兒還在裝睡呢。
他頭枕在手臂上,平躺的姿勢,側臉輪廓深邃立體,鼻樑高挺,眉眼懶倦睜開眼,微微勾唇:“行啊。”
沈棠寧來了興致,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親自包餃子。”
她之前試過一回,手法生疏,包的不太好看,甚至有些煮的時候就散開了,但池宴很給面子的一個不剩。
於是沈大小姐打算重振旗鼓,捲土重來!
池宴頭枕著手臂側過身盯著她,眼神似笑非笑:“那這次醜的你自己吃。”
沈棠寧臉微紅,輕輕抿了抿唇也不吭聲,清澈明亮的眼眸就這麼望著他。
他頂不住,率先敗下陣來,眼皮無奈地耷拉下去,幾不可察地哼笑:“我吃。”
她唇角剋制小幅度地揚了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雪青的聲音:“小姐姑爺,你們起了嗎?”她頓了頓,話音欲言又止,“世子來了,如今正在正廳候著呢。”
沈棠寧和池宴下意識對視一眼,心裡閃過同樣的念頭:
他來做什麼?
池宴語氣頗為幾分不爽:“這麼早登門,該不會是踩著點來蹭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