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短暫的生命中,他只記得灰色和黑色的影子。光明不過是他所處黑暗中的一種變奏。他永遠無法看到這個世界,而世界也永遠無法看到他。
然而,當他睜開眼睛時,在夜空中色彩斑斕的背景下,他看到了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顏色。他驚歎不已。
彷彿整個世界的色彩都已消失,而如果這唯一剩下的顏色就是他所看到的,他也會感到滿足。詩人們可能會用一生去掙扎,想要描述他此刻所見的景象,卻永遠無法做到。
“你眼睛裡到底藏著什麼,竟然如此好看?”他輕聲問,凝視著面前的孩子。她笑了,“綠色,像我爸爸的。”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的顏色,也是他餘生中最鍾愛的顏色。
“你是惡魔嗎?”他問道,怎麼會有如此生動的色彩存在於人類之中?
她想了想,“不是,我的父母是美國人。但我奶奶是愛爾蘭人。”
她望進他的眼睛,皺了皺眉,“我以為你說你的眼睛很可怕。可它們看起來很正常啊。”
“它們是什麼顏色?”他突然焦急地問。
塞笑了笑,“是黑色的,真的很漂亮,閃亮的黑色。”
吉利安沒有再說什麼,他從床上跳下來,開啟了一個抽屜。裡面有一面屬於他母親的鏡子,他深吸了一口氣,把鏡子舉到自己的臉前。
鏡子中映出的是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兩個烏黑的眼睛在蒼白的臉龐上閃爍著光芒。他皺著眉,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它們不是紅色的。”他喃喃自語。
小女孩跳了過來,“你沒事吧?”
吉利安閉上眼睛,又睜開,再閉上,再次睜開。所有困擾他一生的頭痛消失了,曾經感到魔法即將壓倒自己的鈍痛也不復存在。他轉向小女孩,“你做了什麼?”
她歪了歪頭,“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起來。”她笑著問,“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他皺了皺眉,“我……我不太確定。我想是吧。”他仍然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天生的病痛竟然就這樣消失了?他所承載的魔力本該對他來說是無法承受之重,幾年後他應該會化為灰燼而死。難道這一切都消失了嗎?
一隻小小的溫暖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他低頭看著那隻胖乎乎的小手,它悄悄地滑進了他的掌心。她對他露出笑容,“那你現在想做什麼?”
他記得小時候母親曾抱過他,但一旦他學會了自理,他便拒絕了她的觸碰。他看到母親承受著魔法結界的痛苦,看到她在他面前漸漸消瘦。他無法自私地讓她揹負更多的負擔。
於是,他漸漸忘記了什麼叫做牽手的感覺。就在那一秒,他有種想要哭又想要笑的衝動。他想將所有的感受說出來,但卻發現,所有的語言都無法承載他此刻的心情。
他忘記了被觸碰的奢侈感,那種他渴望卻從未敢索求的溫暖。而這一次,他讓自己變得自私,允許自己去感受讓另一個人進入他的生命。
他的手指緊緊地握住那股溫暖,輕柔地,彷彿他握住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小女孩拉了拉他的手臂,毫不知情地讓他經歷了這一瞬間的震撼。他抬起頭,望著她那雙綠色的眼睛,微笑著說:“我想離開這裡。”
如果這個女孩治癒了他,那麼或許她甚至能將他釋放。他轉身,從同一個抽屜裡抓起一個小包,那是一個經過魔法增強的包,裡面裝著他所有的財物。
她拉著他下了樓,越過通往結界的小石徑。在黑夜中,偶爾被煙花和歡呼聲打破,兩位孩子飛躍過綠色的田野,他們的身影在草地上舞動。
“等等!”他將她從結界旁拉開,結界在他的視野中泛著藍光。她好奇地看著他,“怎麼了?”他皺了皺眉,“你沒看到嗎?”他舉起一根手指,指尖上瞬間出現了紅色的火焰。
他鬆了口氣,上一次他施展這個小魔法時,差點把一片樹林燒燬。他的詛咒,終於被解除了。他低聲唸了一句咒語,火焰隨即變形,化作一朵多瓣的火焰花,照亮了結界。在清晰的結界上,他們的倒影微弱地映照了出來。
“哦!”塞伸出手去觸控那朵火焰花,吉利安趕緊將她的手拉開,“小心,你會傷到自己的。”他沒注意到自己聲音裡的擔憂。
她望著結界,“我什麼也沒看到。”吉利安皺了皺眉,對於任何一個練習魔法的人來說,結界明明是清晰可見的。他看向她,“塞,你有什麼魔法嗎?”小女孩搖了搖頭,“我沒有魔法。我是騎士。”
吉利安嘆了口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