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意從見到穿著藍底碎花布衣裳的太外婆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識到這裡是夢境。
她見過很多次太外婆的照片,她認得那張臉。
她也見過那件衣裳,在媽媽的衣櫃深處。
是孔慧茹的生日禮物,是太外婆千里迢迢送來的。
意識到不對勁的孔昭意捏碎了那個夢境。
然後陷入短暫的黑暗,緊接著夢境中的場景回到了煙市的家中。
她像一個看客一樣,旁觀著沉浸夢中的媽媽。
她再一次看見了孔慧茹抱著幾乎要昏迷的“她”,渾身顫抖著縮在牆角。
陳自強拿著那根沾滿她們娘倆血跡的棍子,還在叫囂著:“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讓你嫁個人你推三阻四的。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厲害!”
棍子落下的時候,是孔慧茹擋在了“她”身前。
鋼棍打在後背,胸腔裡迴盪著沉悶的響聲。
“年輕的孔昭意”拿出手機要報警,卻被滿手鮮血的孔慧茹按住手。
“妞妞,不行,不能報警,他坐牢了你的前途怎麼辦?你就不能當老師了。”
孔昭意見到年輕的“她”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那句“我原本就不想當老師”,不由地自嘲一笑。
當時的她說不出這句話。
因為她知道自己去做老師,是孔慧茹一直以來的心願,是孔慧茹能為她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人啊,很多時候都沒辦法對著親近的人說出心裡話。
孔昭意看著更年輕的自己一步步離開了那個爛透了的家。
走到外面去,見了陽光,像棵抽條的小樹一樣,成長起來。
但是身後的陰影處總是藏著一個滿懷愛意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成長。
那是孔慧茹。
不論做什麼,孔慧茹都在遠遠地地看著“她”,她能感受到,那目光和小時候每一次考試拿第一時一樣。
即使現在的孔昭意不再是第一,只是普通的社會邊角料,孔慧茹的眼中依舊滿是驕傲。
孔昭意明白媽媽那不敢宣之於口的愛和愧疚。
也正因如此,當陳自強打電話威脅她說不回來,就會挖了孔慧茹眼睛的時候,她才會自投羅網。
夢境似乎受到孔昭意心情的影響,她明明記得那是個豔陽天,而夢中的場景竟是個陰雨天。
發現這一點後,孔昭意不再旁觀。
她攔在夢境中年輕的孔昭意身前,對著自己這張臉笑了一下。
“你不該來這裡,回去吧,今天的一切都讓我來替你解決。”
年輕的孔昭意就真的轉身走了。
推開那扇門,沙發上男人的臉已經看不清了。
或許是因為那人在記憶中已經快要消失了。
坐在沙發上, 瞥了一眼熟悉的角落,果然孔慧茹還是如記憶中那樣,滿身狼狽地坐在那。
只是表情不太一樣,多了些迷茫,眼中還藏著一絲後悔。
孔昭意沒有錯過這些微小的變化。
她望向“陳自強”,安靜地聽著,期間並沒有答一句,可他還是說著記憶裡那些和她爭論的話,好像這就是他自帶的程式設定一樣。
無論“陳自強”說什麼做什麼,孔昭意都不干涉也不回答,但是情節還是順利推進到他要綁人的部分。
這時,她不再沉默,而是對著角落裡的孔慧茹輕輕叫了一聲:“媽媽。”
孔慧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住。
然後奮力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衝向“陳自強”。
“你放開我女兒,你這個王八蛋!”
被捆住的孔昭意嘴角彎了彎,“睡著的人”開始睜眼了。
但或許是心意不夠堅定,也或許真的是體力跟不上,孔慧茹阻止不了“陳自強”。
孔昭意還是如記憶中一樣,被捆住扔進浴室裡。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如記憶中一樣,唯二的變數就是孔昭意和孔慧茹。
孔慧茹的行動不再像記憶中那樣逆來順受,她不再哀求“陳自強”,不再討好他,也不會頂著狂風暴雨出去找吃的。
她開始嘗試帶著孔昭意逃跑,開始嘗試私藏更多的食物。
當然也失敗了很多次。
她還是被打的滿身狼狽,但是她和孔昭意相處的時間更長了。
她開始每天晚上坐在浴室裡哄著孔昭意入睡,會將做好的食物先端進來餵給孔昭意,也會